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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天黑的時候我坐了機場快線回去,他放我鴿子也是應該的,畢竟我現在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上次我還把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機場快線坐到了終點,我才覺得肚子餓。本來想去吃東西,又覺得沒有胃口。地鐵出口有不少的士在那裡兜客,有人招呼我:「姑娘,坐車不?」

  我本來搖了搖頭,忽然又點了點頭。

  我打車到了公寓樓下,這裡是酒店式的管理。門童上來替我開門,他顯然還認識我,對我露出一個職業笑容:「晚上好。」

  大門密碼我還記得,搭電梯上去後我卻有點遲疑了。不過既然已經來了,也沒必要再猶豫。我按了門鈴,沒一會兒,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用人,後賣弄跟著管家,見著我似乎也不甚以外,甚至還笑眯眯地:「童小姐回來了?」

  我很討厭他的這種說法,可是我又不能不問他:「莫先生回來沒有?」

  「莫先生剛從機場回來,現在在洗澡,童小姐要不等下他?」

  我坐在客廳裡等莫紹謙,用人給我端了盅燕窩來,這還是原來的做派,原來晚上的時候廚房總預備有。燕窩是專門給我的,我有時候吃,有時候不吃。

  我很客氣地對用人說:「麻煩給我換杯茶。」

  茶端來我也沒有喝,我只是怔怔地想著事情,連莫紹謙下樓我也沒發現,他走到我面前我才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他。他明顯還要出去,穿著西服外套,轉頭問管家:「司機呢?」

  我硬著頭皮:「莫先生,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十分鐘。」

  他不置可否,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我抓緊時間將事情簡單地向他描述了一下,然後把那三分合同都拿了出來。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我也沒有別的朋友。如果可能,能不能麻煩你看下,哪個比較有操作性,起碼可以讓趙高興少走點彎路。」

  他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更沒接那三份合同:「我沒興趣多管閒事。」

  我幾乎是低聲下氣:「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我只有悅瑩一個朋友」

  「我說了我沒有興趣多管閒事,你可以走了。」

  我咬了咬牙,到如今山窮水盡,還有什麼道路可言?

  「如果你答應幫忙,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第十九章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臉驀地上鋪的地毯很深,一直陷到腳踝,絨絨的長毛像是一團團的雪,我知道自己送上門來也不過是讓他羞辱罷了。

  果然,他在短暫的靜默之後,忽然放聲大笑:「童雪,你可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把你自己當成什麼?天仙?你覺得我離不了你?你從前對這我恨不得三貞九烈,光自殺就鬧了好幾回,沒想到為了所謂的朋友,你還會跑來對我說這種話。」

  我知道結果就是這樣。我並沒有抬起頭來看他,省得讓自己更難堪。我甚至牽動嘴角,想要苦笑:「你說得對,我真是太看得起我自己了。」

  我抓著那幾份合同,有些語無倫次地向他告別:「對不起,莫先生,打擾你了。」

  我並不覺得後悔,能想的辦法我都已經想過了,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得到的只有羞辱。我有點筋疲力盡地想,也許趙高興自己還能想出別的辦法來。

  我搭電梯下樓,這附近全是高檔住宅,基本沒有計程車過來。我也沒有心思等計程車,只是低著頭沿著馬路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有多遠,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回頭一看竟然是莫紹謙,他的眼睛在黑暗裡顯得越發幽冷,聲音更冷:「你還打算去找誰?」

  「沒有誰?」我喪失了一切希望,只覺得心如死灰,「我自己命不好,誰也不會幫我的。」

  他摔開我的手,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反正他也不會幫我,我轉頭走了兩步,回頭看他還站在那裡,路燈將金色的光線撒在他身上,他還是衣冠楚楚一絲不苟的樣子,即使站在路燈下都不顯得突兀。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站在那裡不動,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追下來。我從來都不懂他,他太高深莫測,資訊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去揣度的。

  我剛走了一步就被他重新拽住了,幾乎是將我整個人拖到他懷裡,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狠狠地吻住我。

  從前他也會吻我,就像今天這樣,帶著野蠻的掠奪氣息,霸道席捲得令人心悸。我閉起眼來任由他為所欲為,反正三年我都忍了,再忍一次也沒有什麼。

  他停了下來,我睜大眼睛看著他。

  「一個月。」他的聲音裡隱隱帶著某種厭憎,仿佛是在痛恨什麼,「你再陪我一個月。」

  「你看下合同吧,」我根本沒有情緒的起伏,「三個合同都不是那麼簡單,要不找你的律師看看。」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我知道自己很賤,我覺得已經無所謂了。他或者需要拿我來氣慕詠飛,他或者現在仍舊需要我。但我和他的交易從來都不愉快,從一開始到現在。我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他拿我的舅舅來威脅我,三年裡我們無數次假惺惺,在對方面前相互壓抑著殺死對方的衝動,直到最後撕破臉。

  可愛死後,在醫院裡,我們徹底撕破了臉,但我沒想到自己還是不得不回來求他。

  我沒有指望他好好待我,我反正已經自暴自棄了。

  令我覺得意外的是,當天晚上他並沒有碰我。他睡主臥,我睡在自己的那間臥室裡。

  離開這裡太久,我無半點睡意。

  衣櫃裡掛滿了我的衣服,連梳粧檯上都還放著我的化妝品和梳子。我原以為他會讓人把這些東西都扔掉了,沒想到一切依舊。桌上花瓶裡面插著滿,滿的紫色風信子,莫紹謙似乎很喜歡這種花,可是他的房間裡從來沒有花,倒是三年來我的房間永遠都插著這種花,我都看得膩了也不曾換過。有時候他就是這樣霸道,非要將所有的一切烙上他的印記。

  或者他早想過我會回來,甚至悅瑩的事情根本就是個局。資本家與資本家是一夥的,誰直到悅瑩的父親是否與他相識。

  我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但哪怕是全套,這一切也是我心甘情願。

  早晨我起來的時候,莫紹謙已經走了。合同他並沒有看過,他也沒有留下半句話。我覺得很忐忑,事情不像我預想的樣子,我一點把握都沒有。司機送我去學校,在去學校的路上我想出了一個主意。

  這天的課上完後我就跑到寵物市場去,但令我沒想到的是,薩摩耶竟然那麼貴,小小一條幼犬就要一千多,將近兩千塊。

  我卡裡的錢不夠,還差三百,磨了半天人家也不肯賣給我。最後看著我都要哭了,老闆倒噗地笑了:「算了算了,你這麼喜歡這只,我貼點利潤賣給你得了。」

  我把那只還在哆嗦的小狗抱在懷裡,一路興沖沖回去。

  那天晚上莫紹謙卻沒回去吃晚飯,大約是由應酬吧。廚房給我做了飯,我也沒多少心思吃。我一直看電視看到十二點,他也沒有回來。

  我只好上樓去洗澡睡覺,剛睡下沒多大會兒,忽然聽到樓下有動靜。我知道是莫紹謙回來了,所以我連忙爬起來,抱起已經睡著的小狗迎出去。我在走廊裡遇見莫紹謙,他走路的樣子不太穩,明顯是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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