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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樊疏桐耐著性子聽著刀疤胡侃海侃,就是不接茬,大不了多陪他耗點時間就是。他冷冷地打量刀疤,只覺這小子當上老大後的自我感覺未免太好了,都被警方盯上了,還這麼不收斂,居然想到把貨往他這塞,想以此躲避警方的封鎖。如果樊疏桐答應,等於就是搬了顆炸彈到倉庫,他就算腦子開了三次顱,也不至於幹這等蠢事,何況他和刀疤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以前在老雕手下做事的時候也談不上什麼交情,現在偶爾在碼頭上碰上,也就點個頭,他連招呼都懶得打,繞道走,但這並不表示他怕刀疤,他只是不屑跟這種人打交道而已。

  「刀疤,還有什麼事嗎?沒什麼事我可能要先行一步了,約了朋友吃飯,不好意思啊,時間都差不多了。」樊疏桐抬腕看看表,終於忍無可忍,下逐客令。

  刀疤眼見說服無望,還是不死心:「疏桐,我們兄弟一場,我刀疤不是不講義氣的人,就是借你的倉庫用一下嘛,我付租金好不好?雙倍?十倍?」

  「刀疤,你明知道這不是租金的問題。我說退出就退出了,道上的事我沾都不會沾,請恕我無能為力。」

  刀疤還在擺譜,不時抬腕晃下那鑲鑽的伯爵表,皮笑肉不笑地說:「疏桐,說句不太中聽的話,江湖上不是說退出了就乾淨了的,就說老雕,也退了幾年吧,現在警方還不是盯上他了,到處挖他的底。我可是交待了手下的,任何人不得把老雕供出來,否則割他的舌頭,因為我刀疤斷不會做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這話再明顯不過,意思是老雕都不乾淨,他樊疏桐肯定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別指望退出了就能洗清,人只要不犯事,犯了事就會洗不清。

  「刀疤,你在老雕手下也待過幾年,老雕如果這麼容易被供出來,他能做得了這麼多年的老大嗎?」樊疏桐轉動著皮椅,一點都不買他的賬,「何況,老雕的為人素來被道上的人敬仰,人不在餘威猶存,餘威懂嗎?就是他在美國打個噴嚏,這邊的人也會朝那個方向點個頭,這餘威怎麼建立起來的?老雕混碼頭混了二十年積累起來的,除非是被齷齪小人出賣,否則沒人會供出他,因為供出他就等於是自斷後路,名聲壞了,遲早被道上的人唾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樊疏桐說著起身,拿起西裝外套穿上,擺明瞭不想繼續再談,但還是好言相勸:「刀疤,我知道我們過去做過的那些事的確見不了光,你說得對,退出了並不等於就乾淨了,可以說我一輩子都洗不乾淨,這正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年輕的時候不懂事,逞一時的威風,結果後悔都來不及,我不想再做這種後悔的事,不能說我身上沾了污點,就往臭水潭子裡跳吧,我想明智的人都會潔身自好。當然,如果警方真的挖到確切的證據,我會接受懲罰,自己做的事自己就要承擔責任,我絕不推脫,更不會為了保自己而出賣老雕,出賣兄弟。」

  「疏桐,這麼說你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囉?」

  刀疤也站起身,眉毛擰起,頗有點凶相的樣子露出來了。

  樊疏桐道:「面子不是靠別人給的,是靠自己的品行積的,多積點德總沒壞處,刀疤,好自為之,告辭了。」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到門口了還不忘客氣地提醒刀疤,「出來的時候麻煩把門帶上,我先行一步了,抱歉。」

  樊疏桐倒沒有扯謊,他的確是約了林染秋吃飯,順便把寇海和細毛他們叫上,唐三是不用打電話的,他肯定會跟著林染秋過來,林染秋來聿市就是住在唐三的別墅裡。樊疏桐跟林染秋打交道並不多,但他對林染秋的印象一直很好,可能跟朝夕過去在他手下做事,他將朝夕照顧得很好有關,和朝夕這樣的漂亮女孩子相處三年而不越雷池,非君子所能為也。樊疏桐就覺得林染秋很君子,得知他來聿市,理當盡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他,因為樊疏桐每次去北京,林染秋也是非常盛情招待他的。

  地點選在聿市最豪華的愷撒俱樂部,這是聿市有名的銷金窩,其前身就是喀秋莎飯店,老闆正是聿市新生資本家細毛。細毛現在可不是偽資本家了,經過多年商場的摸爬滾打,積累了相當的人脈,雖然兩年前二毛去世,何夕年未能和朴家結成姻緣,但是細毛現在的妻子何瓊英是何夕年的堂妹,這等於還是和何氏家族攀上了親。據說是何瓊英倒追的細毛,細毛原本對這位從小生長在海外的千金小姐沒那意思,他當時已經有個處得不錯準備結婚的女友。豈料何瓊英在國外出生長大,性格非常豪放,為了追求細毛她毅然放棄國外的優越生活回國定居,還主動要求到堂兄何夕年的公司做事,因為這樣就跟細毛近水樓臺了。

  細毛那陣子很抽風,何瓊英不僅對他緊追不放,還大肆收買他身邊的人,其中就包括寇海的妹妹常英姑娘,大約是兩個人的名字裡都有個「英」字,兩人格外惺惺相惜,據說何瓊英拿下細毛還是常英出的注意,借著細毛醉酒把他給辦了,生米煮成熟飯,細毛只得認栽。這事一時淪為死黨們的笑柄,到現在都還被笑話,細毛見著寇海就跟他抱怨,說他被常英給賣了,還提醒寇海,「你小子小心點,早晚你也會被你妹妹賣了的。」

  但是娶了何瓊英,細毛倒並不後悔,因為何瓊英出身商業世家,本身是英國名牌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很有商業頭腦,結婚後一直幫忙打理細毛的事業,已經成為細毛事業上的得力助手。愷撒俱樂部當初就是在何瓊英的籌畫下興建的,不僅把原來的喀秋莎飯店拆除,還買了周邊的地,俱樂部一建起來就成為聿市頂級的高消費場所,日進鬥金,夫婦倆賺得盆滿缽滿,現在已是億萬身家了。

  樊疏桐在俱樂部一直保留著一間獨享的VIP包房,專門用來招待重要客戶,閒時也用來和朋友們聚會。他到俱樂部的時候,寇海和黑皮已經到了,寇海抱怨說:「做東的姍姍來遲,客人不見蹤影,倒是我們兩個陪客先來給你撐場面。」

  樊疏桐因為被刀疤纏了一下午,心情不佳,冷著臉說:「既然是陪客的就要有陪客的樣子,瞧你們兩個,東倒西歪,坐沒個坐相,把這當自個家了吧?」

  黑皮道:「我家要有這麼氣派,我還用得著去賺死人的錢?哎喲喂,這死人的錢也不好賺啊,今天報上就登了,籮筐大的標題,說什麼死人跟活人爭地,聿市上百萬貧困居民沒有住房,死人的墓地卻越修越豪華,他娘的,誰這麼缺德寫這新聞啊,明天我辦公室都去不了了,一準有媒體堵在門口……」

  寇海忍俊不禁:「恭喜啊,黑皮,你終於成為聿市的名人了,上報了,不容易不容易,你爹媽這回該讓你進門了吧?」

  「進門個屁!」黑皮一說起這事就來氣,「我爸今天電話都打到了辦公室,罵我賺死人的錢,有損陰德,這輩子都不讓我進門了。」

  黑皮的事業的確出現了轉機,兩年前唐三公子履行了自己的承諾,以收購的形式買下了永安園,讓黑皮做了總經理,全權管理和開發永安園,唐三是最大的股東,不干涉經營,只負責投資,享受分紅。唐三果然是財大氣粗,一口氣就買下了數百畝山林,將永安園的規模擴大到了原來的三倍,方寸大的一塊墓地也要三五萬,最貴的墓地據說要價上百萬,還供不應求。結果樹大招風,引來了媒體的追蹤,媒體列舉了永安園的三大罪狀,稱其助長奢靡,侵佔農地,砍伐樹木,這股歪風不殺下去,有違聿市精神文明建設的宗旨云云。

  樊疏桐問:「哪個報社寫的?」

  「聿市晚報,就是連波以前工作的那家報社。」

  「問問唐三,他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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