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秋色連波 | 上頁 下頁


  一大早,樊疏桐還沒起床就接到寇海的電話,說要他中午到雲霧山打高爾夫,順便在雲霧山莊用午餐,唐三公子請客,要他務必捧場。

  樊疏桐說,他什麼時候沒請過客?寇海一想,也是啊,這小子一天到晚就是請客,沒辦法,丫錢太多了,寂寞無聊。

  唐三,本名叫啥極少被人提起,老子是某某部的頭,家世顯赫,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一幫狐朋狗友都叫他唐三,或唐三公子。丫就是一公子哥兒,北京玩厭了,就跑到聿市來玩,在聿市投資做地產,大把的人買他的賬,確切地說是買他老子的面子,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錢更是滾滾如流水進賬。別人是為怎麼賺錢勞心,唐三公子是為怎麼花錢操心,據他自己說,他每天早上醒來都要為這天幹什麼犯愁,公司都是家族的人在打理,他不用坐班,一個星期去晃下就不錯了。所以唐三公子最熱衷請客,朋友遍天下,來聿市沒一年,上上下下,圈裡圈外,都混得滾熟了,連樊疏桐這樣低調的人,都被他搭上了關係。

  樊疏桐對唐三此類公子哥兒是不排斥的,唐三這人很簡單,除了吃喝玩樂基本不會跟人有利益衝突,而且待人也很真誠,挺講義氣的,何況他背後的家世實在太招眼,對任何一個做生意的人都是有備用價值的。一說是誰誰誰的兒子,甭管哪條道上的人,都會買他幾分賬。剛好最近碼頭上有些麻煩事,樊疏桐煩得要命,想儘快擺平,也許唐三能派上點用場。寇海在海關,就是管碼頭管進出口的,也知道這事,暗示過他,「其實你有比唐三更大的面子。」樊疏桐當即翻臉,當時兩人在酒吧喝酒,樊疏桐把杯子都摔了,指著寇海的鼻子,「以後你要是再提什麼面子不面子,我他媽廢了你!」

  寇海駭得再不敢多嘴,連忙舉起手:「我說錯話了,我投降還不成?」

  一直就是這樣,每觸及到某個敏感話題,樊疏桐就翻臉不認人。他連姓都改了,這是眾人皆知的事,誰敢捅馬蜂窩誰就是找死。所以朋友們在他面前都很小心,免得吃不了兜著走,可是即便如此,他樊疏桐是誰的兒子,也是眾人皆知的事。交遊甚廣的唐三公子在還沒認識樊疏桐之前,就已經知道他是誰的兒子了,對於樊氏父子的恩怨,唐三公子經常搖頭歎息說:「這倆父子,早晚有一個要死在對方手裡,唉,可惜了……」

  樊疏桐答應去赴唐三的約,問寇海去不去,寇海說:「我去,細毛和黑皮也都去,對了,黑皮說他最近又找了個賺錢的營生,要拉我們入夥呢。」

  樊疏桐就兩個字:「扯淡!」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幫兄弟這幾年都發展得不錯,就黑皮兄弟起色不大,當然錢也賺了些,可跟起樊疏桐和細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提起黑皮的創業經歷,那可是滔滔長江水,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婚介所早就不開了,先前辦了個婚慶公司,辦得還不錯,可黑皮嫌來錢太慢,兩年前改行做仲介公司,就是租售房子那類的,沒幹幾天又倒賣起海鮮和野味,本來小賺了筆,結果因為倒賣國家保護動物,被罰了一大筆錢不說,還被刑拘了半個月,最後還是樊疏桐出面把他撈出來的。

  二進宮出來後,黑皮老實了一陣,可還是想著賺錢,有陣子學英語的人很多,他就拉了幾個老師辦了個英語培訓學校。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我們的黑皮兄弟自己連ABC都不認得,還好意思去教別人ABC,結果沒幹幾天又轉行去電子市場買了個攤位賣水貨手機,折騰來折騰去的,黑皮得了個外號「倒爺」。他實在是太能倒騰了,什麼賺錢就去倒騰什麼,每次還攛掇著樊疏桐和寇海他們入夥,有一次他謀劃著想開個當鋪,要拉樊疏桐入夥,樊疏桐投了十萬塊錢進去,結果當鋪因涉嫌非法經營被工商部門查封,那十萬塊錢也打了水漂。所以聽到寇海說黑皮又在拉人入夥,他就罵了句「扯淡」,寇海在電話哈哈大笑,問:「你不對他這次倒騰什麼感興趣嗎?」

  「他當鴨子我都沒興趣。」

  「扯淡!」寇海也學他的話,笑道,「他那身皮相能當鴨子?要說你倒是夠資本,天生一副好皮相……」

  樊疏桐接過話:「我要是鴨子,你還泡我不成?」

  寇海答:「我不會泡你,我妹妹有這可能。」

  「滾!」樊疏桐啪的一下就掛了電話,在床上翻了個身,一翻身剛好壓住了一隻藕段似的白玉胳膊。「樊哥!」對方也翻身抱住了他,香奈兒的甜香很撩撥人,樊疏桐的手很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討厭啦!」那女孩嘴上這麼說,可是卻很順從地任由著他撫摸,然後和他翻滾在一起……

  可是從浴室沖涼出來,樊疏桐卻馬上換了副面孔,看見女孩還坐在床沿,很詫異地抬起眉毛:「你怎麼還沒走?」那臉上的冷酷讓剛剛還沉浸在激情中的女孩一時反應不過來,愣愣地說:「我,我等你啊……」

  「等我幹什麼?」樊疏桐板著臉,一邊換衣服一邊不耐地說,「你走吧,我還有事呢,自己到酒店門口打個車。」說著想起什麼,從上衣口袋掏出錢夾,隨便抽出一大疊鈔票遞給她,「拿去,喜歡什麼就買。」

  女孩瞪大眼睛,看看鈔票又看看樊疏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淚刷的一下就湧出來了:「樊哥,你知道我不是為這個。」

  樊疏桐二話沒說,把錢摔地上。他從容不迫地踩著鈔票踱步過去,俯身抬起女孩的下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眉目卻森冷得令人發顫:「那你說,你是為什麼?」

  女孩眼淚汪汪的:「我,我喜歡你,一直就喜歡你。」

  還好,她不是說「愛」,否則樊疏桐極有可能捏碎她的下巴!不過這已經讓他很意外了,很久沒有聽到有人說喜歡他,因為沒人敢。刹那間,他的瞳人裡迸射出利刃般的寒光,他拍拍女孩的臉,嘴角笑著,瞳孔卻在極具收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暴怒的前兆。可是女孩跟他不熟,還傻不拉唧地看著他,以為他會回應她,說出很溫情的話,結果他附在她耳根呵著氣,聲音不急不緩,說出的卻是:「我數三下,馬上從我眼前消失,立刻,馬上!」

  他清淡的呼吸直撲在女孩臉上。

  那是魔鬼的氣息。

  「樊哥……」女孩開始發抖。

  「一。」樊疏桐站直了身子。

  女孩還坐著不動,抬起頭來看著他,但見他緩緩蹙緊兩道濃眉,眸光寒徹入骨,直視著她:「二。」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透著殺氣。

  「我走,我走,我馬上走!」女孩不等他說出「三」,就戰戰兢兢地拿起手袋奪門而出,都到走廊上了,樊疏桐突然又探出頭「呃」的一聲叫住她,女孩驚喜地回頭,以為有了轉機,不想得到的是一句:「不要再打我電話,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說完,砰的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關上門了,樊疏桐都還在納悶,剛才那女孩叫啥名來著?

  樊疏桐從酒店駕車往雲霧山去的路上,忽然覺得一陣心悸。耳畔響起轟轟的雷聲,剛才他甩給那女孩鈔票的情景驟然顯現在腦海中,電石火花般,劈裡啪啦燃起一片模糊的煙和霧,什麼都看不清,卻又分明看見了什麼,待他努力撩開那些煙霧,某段遺失已久的記憶慢鏡頭似的拉到了他的面前——

  他分明看見了當年的她,彎著腰在汙跡斑斑的地毯上撿起那些鈔票,一張張地疊好疊整齊,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然後她仰著一張小臉看著他,眼裡閃過迷離的笑意,聲音低微,卻透著森冷的寒意:「我肯定要這五萬塊的,我要給媽媽治病給舅舅還債,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不要,怎麼能讓你有嫖的感覺呢?」

  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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