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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179

  離東北望不遠的地方,就是樹村。樹村之所以出名是因為那裡住了更多的樂隊,地下樂隊。

  樹村是一個很簡單的名字,透著乾脆,但絕對不平常,就像你給一條狗起名叫"狗"而不是叫"歡歡""貝貝""旺財"一樣。樹村裡面有樹,但並不是太多,全部村民沒有像有巢氏一樣以樹為家,而是都住在四合院裡。

  那些樂隊也住在小院子裡,一起睡覺,一起吃飯,因為那樣節省開支。

  夏天的時候,他們都喜歡光著膀子。

  他們大多來自偏僻的小城鎮,來到北京尋找搖滾的真諦。

  我和這些樂隊接觸得不太多。

  我們是不同的工種。

  他們的歌詞裡充斥性、暴力、死亡、毒品、顛覆、髒口,幾乎沒什麼新鮮創意。

  而我的生活中沒有那麼多的性、暴力、迷幻,我的生活簡簡單單。

  我想進行一些體驗。

  顏伍說:你不要去嘗試,我接觸過那些東西,但是說實話,你一旦被藥物纏上,你什麼都幹不了,更不要說創造。

  顏伍說,好好當你的寫字先生,別幻想著你會和別人不同。

  我喜歡晚上出去喝啤酒。

  只要我出去,每天都能看見一個染了一頭黃毛的傢伙。

  黃毛總是一副韓國人的打扮,上身穿著T恤衫,下身穿著一條肥大的褲子,掛著明晃晃的幾條鐵鍊。他的耳朵上紮了數不清的眼兒,戴了數不清的亮閃閃的環,支楞起來,好像是兩把小號的鬼頭刀。

  我一直以為他是某個地下樂隊的主唱。

  後來有人告訴我:他是導遊,還有導遊證。

  除了做導遊之外,他還兼做很多樂隊的經紀人。

  他和所有的地下樂隊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為的是可以從他們身上掙到錢。

  我後來看見過不下三支攝製組,扛著長槍短炮,在黃毛的帶領下,一本正經地對這些地下樂隊進行採訪。

  他們並不是真的瞭解這些樂隊和這些人的生存現狀。

  他們對地下樂隊的認識,就和安徒生先生當年對遙遠中國的認識差不多:中國人吃的是玫瑰糖漿,穿的是綾羅綢緞,半間房子也是金光閃閃。

  他們從不關心這些樂隊成員每天是吃米飯還是下麵條,是吃榨菜還是燉豬肉,有沒有錢交房租。

  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又一個娛樂現場,只要熱鬧就行。

  "娛記"與地下樂隊的關係就是"虞姬與霸王",虞姬純粹是湊熱鬧,站在一邊起哄,不把戲唱悲慘了不算完,哪怕最後抹了自己的脖子她也認了。這些老大不小的呆霸王也就這麼活一天是一天,一面與虞姬耳鬢廝磨,一面聽著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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