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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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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偉對伺候產婦有著濃厚的興趣,當然並不要他幹多少,他負責指揮月佳幹。然後坐在旁邊給小玲講故事,故事都是他杜撰出來的,不管真實與否只要哄得小玲高興就行。野生就睡在小玲身旁,小東西出世第二天就會笑了,豐裕的奶水把野生澆灌得很茁壯。一個月之後野生就完全脫去了原來的那副醜陋之相,被產道擠得細長的腦袋已收縮復位,長得又白又胖。一雙眼睛特別好看,在微笑中喜歡眨巴的雙眼皮預示著他先天聰慧必將又是個風流種子。每當阿偉抱起野生時,想到以前使用種種陰謀企圖消滅他未能得逞便覺得野生的頑強和神奇,一種敬畏之情便油然而生,他感到自己抱著一個大難不死的巨人。這個巨人曾經以可憐的弱小戰勝了父親令人髮指的陰險謀殺。在粉碎了父親的妄想的同時延續了父親的生命和意志,阿偉覺得野生的每一個開心的微笑對他都是一種藐視一種嘲弄一種勝者為王的傲慢,這使他走向自慚形穢的地步。唯一改變不了的是野生當兒的輩份。他這樣一想,心裡也就安定和踏實了。覺得自己有責任去用心愛護和培育他。 阿偉對向紅梅冷冰冰地缺乏熱情,儘管每天堅持在家裡住,但每天都回家很晚,一臉鐵面無私使家庭充滿了莊嚴肅穆的氣氛,全家人在一起好像剛開畢追悼會似的。向紅梅見他累乎乎的樣子便問他吃了飯沒有,想吃什麼,依然如故地殷勤周全。阿偉看得出來她是在努力想和好如初,拋棄前嫌。可是每當他自己洗腳找衣服找牙膏剪腳趾甲時,他便有種清潔工的感覺。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對她的那一絲熱情瞬息即逝。有次竟為大腳指甲過分硬僵,左比右劃不知如何剪去,向紅梅卻笑眯眯地袖手旁觀而大為惱火。他恨不得不長這種經常需要修剪的東西,甚至他想不長腳才好。一氣之下,狠狠一剪刀下去連甲帶肉都剪下來,頓時冒出一絲淚一樣的血。向紅梅不動聲色地給他遞了塊創可貼讓他自己貼上。他想,要是別人的腳就不管了,但腳是自己的腳,痛是自己的痛,想想還是貼上了。口裡卻說:這東西是不止痛的,貼也沒用。就是這些提不上桌面的雞毛蒜皮的事,日積月累給他的心裡壘起了沉甸甸的幽怨。 阿偉對向紅梅有種敵視的情緒,可自己又是個離不開女人的人,他跟女人的魚水關係常常使他感到有種說不出的苦惱。他喜歡跟女人在一起睡覺,喜歡向紅梅和風細雨溫情脈脈地去撫摸他的全身。他就在她的手下解除了一天的疲勞酣然入夢。向紅梅在睡覺前總是把那雙因家務變得粗糙的手洗得乾乾淨淨,然後再塗上潤膚露之類的東西使之軟化,她在撫摸別人的同時也刺激著自己。常常就造成一種錯覺,以為阿偉十分地需要她。她在表現出那種動機遭到冷遇時,才恍然明白過來阿偉真正需要的只是撫摸,而不是撫摸之後的深入。她的那張脹紅的臉伴隨著火熱的欲望就以一種不戰而潰的形式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的仇恨和失望。 她覺得自己正在或已經受到了性虐待。這比真正的性虐待更加殘酷。而阿偉的內心卻在暗自得意地發笑,把她弄得心急火燎熱血沸騰之後潑一瓢冷水,這種使對方有苦難言的報復行為可以獲得比性快感更有味的心理滿足。尤其是向紅梅失望地長歎一聲蟋曲身子給他一個背時,他的愜意無與倫比。當他連續幾日讓她受到這種熬煎之後,偶爾也爆發地滿足她一次。這就使他們的性生活罩上了一層安慰、補償和恩賜的色彩,向紅梅自然興奮不已,馬上又覺得阿偉還是愛她的。有晚她問:你為啥這麼長時間不幹?阿偉說:禾苗要枯了才下雨,農夫才知道雨的金貴。向紅梅說:這是何苦呢?阿偉說:這是節約鬧革命。 這種微妙的夫妻關係的變化使向紅梅和男悟之間有了共同的話題,原本兩人是很少交往的,在男悟的眼中向紅梅無職業與沒文化使她覺得不屑一顧。男悟一向樂於與有權有勢有錢有財的人打交道,她認為這樣有利於自己各方面的提高與長進。而與向紅梅這種人打交道只會使她落後倒退。男悟是最早知道阿偉有外遇的人之一,她在驚訝之餘便以一個悲劇人物的態度審視向紅梅,她認為丈夫有了外遇與情人情意綿綿地在一起廝守而妻子茫然不知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了一年多時間,當她確實地判斷出肖平與劉亞琴之間關係曖昧後,才發現自己也進入了這個地步,同病相憐的古訓,使她感到她與向紅梅已經有了許多共同之處,跟她相互交談不再是降低身份屈尊就駕,完全是有了平等對話的性質。那天下午她跟肖平爭了兩句就到向紅梅那裡去了。她說是去借打毛衣用的棒針,向紅梅的棒針品種齊全。她說她要給肖平打一件漂亮的毛衣外套,這也許是最後一件了。她還說了如何選擇毛線的問題。線條簡潔色澤鮮明是對這件毛衣的基本要求。 向紅梅說她今冬不想給阿偉打毛衣了,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沒興趣是主要的。她不忍看到阿偉穿著妻子精心編織的毛衣然後又去別的女人那裡廝混,男悟說男人都是這樣的,一旦擁有金錢和名譽他們就會自然背叛愛情,所有的山盟海誓都用到情人身上去了。你要男人忠誠就必須使他不如你。距離是愛情的墳墓。向紅梅羡慕地說你們兩口子倒還不錯,不會有什麼問題。男悟說,我也曾經這樣沾沾自喜過,但現在不行了,肖平經常到劉亞琴那裡去玩。儘管沒有發生關係但卻有這種跡象。向紅梅說你怎麼知道沒有發生關係?男悟說肖平說的。再說劉亞琴是女孩家,不會輕易以身相許。 向紅梅說屁話,你能聽他的?兩個男女睡一床能不那個嗎?我就不行。我夠封建了吧,可我是人。我忍不住了就得那樣幹。男悟說那是你,我就對那事不感興趣,一輩子不過性生活我也不想。向紅梅說你怎麼能跟一個作家一個男作家相比?作家感情豐富且容易衝動,能像你那麼安分守己嗎?男悟無言以對。看著向紅梅那激動的樣子,馬上意識到她們在認識男人的差距上,對於男人的瞭解向紅梅要深入的多,沉默許久,男悟說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只有離婚了。向紅梅說,離婚幹什麼?離婚不是成全了他嗎?別離,告訴你,拖死也要拖著他不放!男悟說,拖著他不也是拖著我自己嗎?我怕什麼,我什麼都不怕。論年齡我才三十出頭,論單位金融部門是熱門行業,論收入每月一千多元,剩下的就是房子問題,這也不難,我們單位解決一套住房就行了。我看照樣會活得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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