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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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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悟傾盡心血培養著自己的興趣。通過文字,充分發揮自己的形象思維能力構築一個個性交場面來刺激自己的性欲。她甚至渴求自己要怎麼才能變得下流變得墮落變得想到性交就眉飛色舞饞涎欲滴。然而卻終歸激動不起來,書本上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收穫。幾天之後的唯一結果便是去醫院了。 那是一個難看的早晨。被烏雲蠶食的太陽已大傷元氣,灰濛濛地籠罩著城市上空。建築物變得一片模糊,像一幅霧中的遠景圖畫。因為節食而饑腸轆轆的男悟輕緩地用高跟鞋叩擊著地面來到醫院。接待她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大夫。她費了很大的勁才吞吞吐吐講明來意。大夫說,你先進行一個婦科檢查,是不是身體上有毛病。檢查的結果令她很滿意。她沒有任何婦科病。大夫默然。對視許久,大夫說,你要放鬆,你必須想到必須認識到性交是件快樂的事情。它毫不下流。大夫把眉頭皺到一塊兒,嚴肅得有點難受。從表面上看你不是這種人,我也很少見到這種女人,尤其是現在。 人們通常所說的陰盛陽衰,其中的部分意義是指現在女人性欲一般都很旺盛,許多男人無法匹敵而又疲于應付。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沒有健康正常的性生活,那是容易衰老的,也容易產生疾病。造物主就是用這種辦法逼迫人類遵循這些規矩或規律,來表現造物主的神奇和人類本身的奇妙。而你卻如此讓人失望。大夫的語氣變得生硬。她基本上是用一種怪異的目光來看待這位不速之客。然後說,我可以想像得到你有一位很不錯的丈夫,他能容忍你的這種麻木,可以看出他有足夠的修養。事實上從結婚那天開始,你丈夫就在忍受你對他的性折磨,你的麻木與冷淡比他受皮肉之苦還要殘酷。 如果是一般男人,他非要去找野女人不可,即使他把野女人領到家裡也並不過份。因為你們在性生活上已經不是夫妻,你根本不配為人之妻。所以你丈夫很了不起——如果他生理機能健康又無外遇的話。假如我是你的丈夫,就只有兩種選擇,一是離婚,二是找情人。大夫這番話使男悟心情愈加沉重了,她用求情的口氣問她是否有辦法。大夫說,一是吃藥,二是心理療法,三是在做愛時改變原來的狀態——比如你一邊性交一邊看報紙,就等於端一碗飯進廁所,哪能會有食欲嗎? 接受了大夫不留情面的訓導,男悟憂心忡忡,心頭就像壓了塊鉛板,難承重負。男悟似乎沒有勇氣把頭抬起來面對天空那烏雲散去之後如洗如滌的燦爛陽光。而燦爛陽光卻毫不吝嗇地灑向了她的全身。把她烏黑的頭髮照得發亮刺目。走出醫院大門口,她才迎著太陽吐了口濁氣,濁氣迅速被陽光擊得支離破碎。 男悟恍然如夢地回到家裡。肖肖肖見媽媽回來,一頭撲到懷裡。男悟發現肖肖肖剛穿兩三個小時的毛衣已髒得黑不溜秋,袖上和襟上全是草屑和泥土,而且帶著晨露的痕跡。她把保姆惡狠狠地叫到身邊,問她是不是又把肖肖肖領到樓下草坪上去玩了,她已多次告誡她不許帶他去玩,那裡常去鄰居的混帳小子跟他打架鬧事。保姆垂頭喪氣地洗耳恭聽,眼睛癡癡望著地面不敢移動,腳尖在地上使勁蹭著。肖平探出頭來看了看男悟有點走形的臉,沒吱聲又縮回頭去了。男悟望著晃動的門簾責成保姆給肖肖肖洗臉洗手換衣服,聲音嚴厲得銅澆鐵鑄。保姆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抱著肖肖肖進衛生間去了。 男悟怨忽而憤懣的目光直戮戮地掃射著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許久,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下子沖到屋裡打開衣櫃拿出劉亞琴送給她的秋裙,撲地一下打在床上,把正在伏案寫作的肖平嚇得一驚。肖平說,你在幹什麼。男悟說什麼也不幹。她本想把裙子撕得粉碎的,見肖平直愣愣地看著她,便一下子虛了心,想想又放回了原處。把衣櫥的門打得砰地一聲山響。 這天下午男悟上班之後的情緒有所好轉。原因是信託投資公司增發了春節加班工資。上次發了二百元,這次又發五百元。其實在春節期間誰都沒有加班,只是找個發錢的藉口而已。見到錢,她內心的積怨就消失得所剩無幾了。她到公司隔壁的儲蓄所存款時,無意中在門口的商店遇到一種啞鈴,她知道啞鈴是健身減肥的東西,就順手買了一個。提到單位去,才知道那東西只適用于男人,她又返回去退貨,那賣主死活不退。男悟老大不高興地把啞鈴拿回家了。她把啞鈴藏在背後對肖平說,你猜我給你買了什麼東西?肖平說不是筆就是書。男悟說不對。你想想你現在最需要什麼。肖平說最需要時間。 男悟說還是不對,你現在最需要的是鍛煉身體。所以就給你買了這個。這使肖平感到很意外,拿著啞鈴試了試,很感激地對男悟說,我怎麼就沒想到。男悟從肖平臉上看出了他感激的真誠,自己也兩眼發光地興奮起來,竟發現哄男人是件很容易的事,並不需要多高的智謀。她得意地在肖平臉上親了一口。這使肖平更加感到意外,自從戀愛到結婚到現在,她第一次積極主動地親他一口。肖平說這太難得了,簡直來之不易。拿起筆,在掛曆上尋找今天的日子。他問今天是多少號了?男悟說四月十號。肖平就在四月十號上劃了個圈,並寫下這樣一句話:四月十號下午六時二十分,男悟親自親了丈夫一口。地點是在左腮中部印堂下邊。 這似乎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兩人用笑把氣氛烘托得很和諧。男悟對他耳朵輕輕說,我去洗澡,你再寫三個小時,九點多鐘咱們就睡行不行?肖平說可以,你去忙吧。男悟洗了澡,就開始了一系列的護膚程式,然後收拾好屋子,把床頭小燈擰到適中的亮度,自己就上床了。偷偷取出帶回家的關於性生活的書,歪著腦袋看起來。大約十點鐘,肖平就進了被窩。當挨著光溜溜的男悟時,他很感動地激動了一下,遺憾的是他怎麼也不能真正激動起來,像一潭死水一般風平浪靜波瀾不興。男悟的肌膚像一個溫暖而富有彈性的石頭那樣光溜滑潤,卻沒有血肉,使他無法產生性的刺激。他記得就前幾天的夜裡,他希望得到而又沒有得到時,在朦朦朧朧之中曾經溢過一次。男悟見他沒有反應,伸手過來摸他,問他是不是不想?肖平說,好像是。其實男悟這陣也是麻木的,但卻不希望肖平是麻木的。她摸著無動於衷的肖平說,那我就睡了。肖平說,時間還早,那我起床算了。肖平衣服還沒穿好,就聽到男悟那香甜的鼾聲飄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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