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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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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男悟裹著一身酷熱從北方出差回家時是在下午三點左右。高溫天氣使她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燃燒感,好像自己隨時有溶化和消失的可能。如同往常一樣,大多數時候出遠門回家首先是回娘家看父母,而不是先看兒子和肖平。她是家中的老大,最熟悉、最技巧最得心應手的是作晚輩的孝道。隨便在外面買幾十元錢的東西就把兩位老人哄得眉開眼笑。 男悟的母親屬於那種富有同情心而又層次淺薄,發起潑來就橫不講理的女人。一臉胖肉歪七豎八地長著,一看那張很不規矩的臉就知道她是個不好惹的人。她的那種善良而又火爆的脾氣與生俱來。有次為肖平吃飯去遲了一步而大聲嚷嚷,肖平說她從會說話開始就進入了婦女更年期。男悟父親恰好相反,是個寡言少語、多愁善感和笨拙迂腐的男人。老倆口常常發生內訌。男悟一跨進家門母親就籌備了多少笑容在迎候她。母親在給男悟打洗臉水時,叫老頭泡茶取冷飲。老頭子因反映遲鈍行動緩慢而遭到白眼之後的嚴厲批駁和怒斥。原因是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三毛,看見男悟回家心裡就有百分高興,卻偏偏捨不得讓眼睛離開故事,沒說一句暖人心窩的話。他聽著老伴如雷貫耳的吆喝聲,想到又要挨刮了,就匆忙來取老花眼鏡。眼鏡上套了根細繩繞後腦勺一周過來絆住了耳朵,慌忙中他怎麼也取不下來。這時他已認識到自己的嚴重錯誤了。當他拖泥帶水地打開冰箱時,又因為面對眾多飲料不知如何選擇而重蹈覆轍。母親一把將三毛掠奪過來扔得老遠,嚷道看啥三毛,看一塊都不行! 男悟拾起三毛遞給父親,勸母親不要再吵。她同情父親的孱弱和寬容。父親拿著三毛換了個座位,他對男悟說你媽是個怪東西。母親說他你也不是個好東西。這輩子嫁給你算是倒八輩子黴了,前世的報應!老頭奮起反駁,他說以前說媒還是你爸托人來提親的,那年頭我多標緻多瀟灑,你看一眼就永遠不想轉眼。母親說放你媽的屁,一結婚我就發現完全認錯人了,每年提出十二次離婚,都是你不願意。老倆口吵著嚷著自己就笑了。氣氛馬上由陰轉晴。 男悟喝著冷飲問,我出差半個月,肖平來看你們沒有。母親說沒有。老頭子抬起頭說,那天在街上看見他了,好像很忙。寫文章的人就是這樣,你看他啥事沒幹也在忙,腦殼裡總在費心思。母親說,你老頭子總愛原諒人家,不過呢,咱沒三病四痛也用不著來看。男悟要走,母親從冰箱裡取出一塊臘肉,說肖平喜歡吃,你給他帶回去。你走半個月沒人照顧,動腦筋的人營養跟得上腦子才好使。老漢說,前幾天報紙上有消息說了,經過煙熏的臘肉裡面含致癌物質,不要吃得太多。母親又說放你媽的屁,你老子當狗地主時吃臘肉活了九十八歲,也沒得癌症呀!老漢不再分心搭野腔,知趣地把目光從臘肉上收回來,捧起書看。母親一手拿臘肉,一手在老漢頭上敲,光光的腦袋上傳出幾聲悶響。老漢推推鏡腳說,真敲啊!把剛裝進去的故事抖掉了誰賠?母親道敲掉三毛賠你五塊! 在娘家歇幹了汗水的男悟回家時再次大汗淋漓。兒子見媽媽回來,欣喜若狂,一會兒又嗚嗚地哭起來。男悟抱著親著兒子說了許多思念兒子的酸溜溜的話,恨不得把一腔母愛傾泄得一乾二淨。肖平說,你想兒子,不想我麼?男悟說,不想你,閑了冒一下想的念頭,想你可能又熬了一個通宵。說著取出給肖平買的襯衣和涼鞋,要肖平試試。肖平說試什麼呢,買了好也穿不好也穿。咱就是那種不修邊幅的人。男悟說每次給你買東西都是這個樣子,專門惹人不高興。 肖平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試我試。男悟見肖平把臉拉得老長試衣服,掃興地說,我每次都是殷勤地買尷尬。你知道嗎,男人在外面窩窩囊囊,外人就把責任歸咎于女人。女人不僅要打扮自己,更重要的是把男人和孩子打扮好。肖平說,我並不那樣認為。男悟說,不是你不那樣認為的問題,是別人要那樣。更何況,你是作家,是有頭有面的人,不注重儀錶就不能與你身分相符。肖平說,簡直受不了你這種關懷。男悟攤牌似地道,告訴你肖平,受得了也要穿,受不了也要穿,明天就給我穿出去! 男悟叫累不止。十點來鐘就上床要睡。肖平一邊看書一邊說亞琴來過兒子不讓她睡覺的事。男悟嘻嘻直笑,說你怎麼不讓她跟你睡呢,正好補我的空。肖平說你乾妹呢,怎麼能開這種玩笑。再說人家是學生娃娃,不是過分了嗎。男悟見肖平把臉板得很平,自己倒有點不自在了,說不就是我們兩人開玩笑嗎,看把你嚇的,諒你也沒這份賊膽。 一個要看書一個要睡覺,想看書的看不成,想睡覺的也睡不著。肖平托著書躺上床去,把書壓在枕頭底下,解開男悟的胸罩說,出外半個月,我看看長了沒有。男悟一捂,說長了長了長盆大了!男悟明白肖平心懷不軌要幹歹事,她讓肖平抱抱她。肖平就把胸罩放開,擁住她。一會兒她就睡著了。肖平無法忍受欲火的燒燎,很費力地褪去她的褲衩。男悟好像被弄醒了,扭身過去給他一個珠圓玉潤的背,身子蜷縮著。肖平從後面摟住她,開始了迂回曲折的探索,一路艱難坎坷。男悟又醒了,輕微地調整了一下姿勢,使他方便、流暢一些,少了些困難和障礙。男悟說,你幹吧,我睡噢。各盡其職,互不干涉。 在運動中的肖平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麼下流、多麼醜惡、多麼骯髒、多麼低賤。怎麼能對自己的妻子幹出這種罪惡勾當呢?此時此刻的肖平已經不是一個作家,而是一個小偷,一個常常得到一點可憐的甜頭的慣偷。偷了人家的東西被人抓住又給了他一點面子。可又想回來,這東西本來就是自己的,卻又不被自己所擁有,除了偷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得到。他就這樣不停地詛咒自己原諒自己,責駡自己又寬恕自己。後來他居然得意起來,他想就憑這一點,他就可以在作家隊伍中獨樹一幟了。男悟半睜開眼睛說,這下滿足了吧。肖平緘默不語,他想起小時候大隊會計分救濟糧的那張生動而又可惡的面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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