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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送你回去。"半晌,關博然手握著方向盤,無論目光還是表情都已經平靜如舊。

  車子漸漸向前滑去,在夜色中駛向海邊的公路。車中的兩人都沉默不語。開著的窗戶飄來夏日海邊的輕霧,將戴淺淺飛揚的頭髮糾纏在一起,澀澀的,讓人感覺很難過。

  戴淺淺垂下雙眸,剛剛那種愉快的氣氛已經不見了,似乎有什麼東西將那份快樂凍結住,也將兩人的距離固定在原有的位置,再也不能靠近。關博然客氣疏遠的態度讓她心裡升起淡淡的悲哀。她並非想要隱瞞身份,卻也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由尹澤將事實說出。

  在他們兩人剛剛試圖接近的時候,這條消息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將那條還未成形的友誼紐帶輕易地斬斷了。

  戴淺淺閉上眼睛。只要尹澤出現,她總是這樣與快樂擦肩而過,就這樣看著幸福漸漸溜走,一點兒希望也不給她留下。

  只是,她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生活中總是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意外,就像戴淺淺未曾想到與關博然在一起時會遇到尹澤一樣,童桐也沒有想到會再次遇見戴淺淺。坐在車子裡看身邊的男人瘋狂飆車,她心裡對他的奢望也開始漸漸變淡,那份不確定的感覺又回來了。

  說起來,童桐與戴淺淺也是很熟悉的。

  小時候在幼稚園裡,童桐也是留著現在這樣的短髮。她總是跟在尹澤的身後,尹澤在哪裡,童桐必然也在那裡。就連他欺負戴淺淺時,童桐也總是第一個旁觀者。

  從小學到中學,他們三個都在同一所學校。他們的關係一直不深不淺,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不過如果沒有尹澤,童桐知道自己連看都不會看戴淺淺一眼。她對戴淺淺的感覺一直是複雜的。一方面,她向來不喜歡這種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子,尤其她對著別人笑的時候,那樣澄清的目光是自己永遠不可能擁有的;另一方面,童桐的心裡一直有一個解不開的結,那就是尹澤對戴淺淺的態度。

  他們一起長大,可即使這樣,尹澤與戴淺淺的關係依舊糟得可以。

  童桐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年的冬天,戴淺淺不知怎麼的被尹澤關進了外公家的儲藏室。20世紀70年代的老房子,儲藏室大多在外面,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只有六歲的淺淺幾乎被凍死。也是因為這件事,尹澤被母親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從此以後,拉開了他們互相厭惡的序幕。

  在外人看來,總是尹澤占上風,是他一直欺負著戴淺淺。可只有童桐知道,就算在戴淺淺被捉弄得最慘的時候,尹澤也絲毫沒有高興過。

  還記得尹澤曾拉著戴淺淺大聲問:"你為什麼不道歉?只要道歉我就放過你。道歉!聽到沒有?"

  可是那個如瓷娃娃般易碎的女孩子只是轉過頭去不看他,任他將自己的手腕捏得淤青也不肯說半個字。

  每當這時,童桐總能在尹澤眼中看到一種奇異的情緒。那一瞬間,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在這場角逐中永遠得不到快樂。

  高中畢業,戴淺淺與尹澤惡劣的關係徹底爆發了。那天他們兩個在雨中狠狠吵了一架,童桐第一次在尹澤那雙漂亮的黑眼睛中看到如此複雜的目光。他勝利了,卻更加暴躁。因為他的對手幾乎不曾與他較量,只是緊緊地將他關在她的世界之外,任他再怎麼傷害她,依然一言不發。

  這兩人的關係似乎進入了一個奇怪的迴圈,只是童桐不知道迴圈的終點在哪裡。在這之後,尹澤沒有通知任何人,悄無聲息地去了法國,而且一去就是六年,杳無音信。

  為了這件事她還曾找過戴淺淺,希望從她那裡得到尹澤的消息。只是戴淺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不過童桐看得出來,對於尹澤的消失,戴淺淺就像溺水的人突然透出水面一般,有的只是輕鬆。

  認識到這一點,童桐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失望。就像剛才看到戴淺淺看向關博然的目光如秋水般明亮溫婉,她的心裡不是沒有輕鬆的感覺。可是,當她發現尹澤的車子經過影院的門前而毫無知覺時,那點兒剛剛升起的希望又動搖了。

  夜色下,車子在海邊停下來。

  "下車。"尹澤沒有看她,聲音中有淡淡的不耐煩。

  "你剛剛答應陪我看歌劇。"童桐直直地看向前方,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可下巴卻無法控制地繃緊。

  "對不起,下次吧。"尹澤煩躁地皺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對一切都沒了興趣。

  "下次?"童桐的聲音尖銳起來,冷冷地看著他,"下次是什麼時候?再碰到戴淺淺嗎?"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尹澤的聲音冰冷而生澀,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他腦中與戴淺淺有關的記憶居然停留在關博然放下遮陽板的一幕。他不屑,可是心裡卻有什麼東西在翻騰,亂得失去了節奏。

  "尹澤,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就算你不在我身邊,我還是想著你……"童桐傷心地看著窗外,聲音低下來,帶著軟軟的哀求。

  "我知道,所以現在陪在你身邊。"尹澤眉頭微蹙。她總是不停地強調,然後哀怨地看著他,再然後就是指責。

  童桐看向他,目光複雜。

  "尹澤……"她叫他的名字,"說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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