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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葉玉兒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佐佐木發火,等他的火發盡了,再也不出聲了,葉玉兒說:你這麼恨支那人,可支那人卻沒到你們日本國去開槍,而在中國的領土上開的槍,這怪支那人嗎?……小時候,我額娘經常說,天地不可一日無和氣,人心不可一時無喜神。你看看,這個風光旖旎的時候,草木欣欣,草木都很快樂的;可是你們日本人的槍炮就像怒風疾雨,弄得花折草枯,禽鳥戚戚,連禽鳥都放聲啼哭起來了。佐佐木,你還是回家吧,回到日本去,你的中文說得這麼好,可以到日本的早稻田大學當教授,勸說那些正在成長的日本青年不要有侵犯別國的野心,一個熱愛和平的國家才會有出路。

  閉嘴!你胡說什麼呀,你這話是從哪裡聽到的,你小小的心靈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佐佐木兩手攥住葉玉兒的胳膊說。

  葉玉兒被佐佐木的兇狠嚇得哭起來了。

  佐佐木這才停住手,等著葉玉兒出聲。

  半晌,葉玉兒才平靜了情緒說:我本是一顆光芒四射的如意寶珠,因為一時的不小心,滾落進八角樓這污濁的泥土裡,沾染上許多污垢,覆蓋了寶珠應有的光澤。日本人沒打進中國之前,我們家經常有日本人往來,本來阿瑪要送我到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的,後來日本人在東北開槍,我就再也不肯去日本留學了,阿瑪也打消了送我去日本留學的念頭,阿瑪曾歎著氣跟我說:一個熱愛和平的國家才會有出路。

  聽葉玉兒這樣解釋,佐佐木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他摟住葉玉兒的肩膀,用力吻著她的臉說:自從來到你們支那的土地,我就時刻想著回到日本,我們日本的國土雖小,但它的周圍環繞著波濤洶湧的大海,我們的祖先到大海裡打漁,在遠海深處,與洶湧的海浪共舞,與鯊魚共舞,惡劣的環境練就了大和民族頑強不屈的性格,你聽過我們日本的歌曲<<拉網小調>>嗎?依呀哈,蘭索蘭索蘭,五尺的男子漢啊志氣高膽量壯……每逢我的家人從海上歸來,總是豪邁地唱起這首歌曲,大人孩子圍著那活蹦亂跳的魚兒狂歡,架起柴草烤鮮魚吃,那味道真是香極了。佐佐木仿佛回到了海邊,嗅到了魚香,忍不住舔起嘴唇。

  葉玉兒聽著,傷感地說:你們日本人活得多自在啊,我的老家有一條老哈河,家鄉的人一年四季靠河為生,可現在他們再也不敢到河裡去打漁了,日本人見到老面姓就開槍,一個中國人連自己的老哈河都無法靠近,你們日本人是不是太欺負中國人了?

  葉玉兒,請你今晚不要再談這個話題,要知道我是冒著生命危險跑來看你的。對你們支那女人,大日本皇軍是不屑一顧的,但你跟她們不同,你身上有旗人血統,我在中國的東北生活學習多年,知道中國的富人很有錢也很有教養,否則你跟支那豬是沒什麼區別的。佐佐木顯然對葉玉兒不耐煩了。

  葉玉兒將身子躲到一邊,遠離開佐佐木說:你鄙視中國人就等於鄙視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麼樣的感覺。

  佐佐木轉過身,他知道葉玉兒生氣了,這個旗格格是他今晚想尋找的溫柔鄉,他真不願意她生氣,便壓低了聲音說:天亮之前我必須回到前方醫院,從現在開始你跟我別談其他好嗎?我們只談感情好不好?

  葉玉兒還是將身子挪動了一下,故意拉開與佐佐木的距離說:當我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你們日本人的屠刀亂砍亂殺的時候,我能將自己最珍貴的感情獻給他們的同僚嗎?佐佐木,你如果真的對我動了感情,真的想經常看到我,並且得到一個旗格格內心真誠的愛,那就請你將槍口掉轉方向,你少殺一個中國人就是對我最大的愛撫,葉玉兒在八角樓天天為你的生命祈禱。

  住口,你不要命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佐佐木費力地挪動雙腿,將上身壓在了葉玉兒的身上。

  這時,葉玉兒聽見佐佐木悄聲說:誰願意打仗啊,我們也是被天皇逼到了戰場上。我的妹妹剛剛十四歲,就被徵召進部隊當護士,她如今在哪裡我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更不知道,父母也失去了聯繫,東北的槍響後,他們就回了日本,開始還有信來,眼下連郵路都斷了,信已經收不到了。士兵的反戰情緒也不是沒有,但日本的武士道精神讓士兵必須服從,否則命就沒有了,戰爭中最寶貴的就是生命,最不寶貴的也是生命,每個參戰的士兵都想活著回到日本與家人團聚,可是面對你死我活的戰場,又有幾人能活著回去呢?佐佐木的手無力地搭在葉玉兒的肩上。

  此刻,葉玉兒好像理解了佐佐木,她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說:按你這個說法,最可恨的應該是你們日本的天皇了?

  佐佐木用力握住葉玉兒的手,並用另一隻手拍著葉玉兒的手說:最可恨的不是天皇,而是天皇手中的權力,權力支配著這個世界,權力指揮著這個世界,誰有權力誰就有可能發動戰爭,權力想讓你死你就甭想活著。

  那我們就消滅權力。葉玉兒鼓起勇氣,將手攥成拳頭說。

  哈哈…..你真是太天真了,你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旗格格如今不是也嘗到權力的厲害了嗎?權力永遠不會消失,它是人類創造發明出來的,人類需要管理者,便給了管理者權力,但管理者如果把權力看成一種淫威,世界就要遭受不幸了。佐佐木發出一陣頗具哲理的感慨。

  葉玉兒一下子把他摟緊了說:佐佐木,你是有文化的侵華日軍,你這番道理為什麼不講給日本軍人聽呢?你講了,他們就會明白自己的行為是侵略,是替天皇實現他的權力欲望。

  佐佐木抬手在自己的頸子上一揮說:那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葉玉兒忽然感到一股暖意,是佐佐木身上散發的暖意,她抱緊了他,心想佐佐木如果不是日本人多好啊,他偏偏是個日本人,額娘對日本人從來都是蔑視的,叫他們倭寇。

  佐佐木開始解葉玉兒的衣扣,葉玉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你給我買的旗袍呢?你答應要帶一條旗袍給我的。

  佐佐木這才把買旗袍這檔子事想起來了,便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把錢幣說:給,你自己抽時間買去吧,我總是上戰場,戰場上怎麼會有旗袍賣呢?

  葉玉兒看著那一摞錢,感覺不少,便打開身邊的木箱鎖了進去,她擔心荷美看見了又要她充公。

  等葉玉兒鎖好了箱子,佐佐木便把她身上的衣服全扒光了,佐佐木摸著她光滑的皮膚說:多好的皮膚呀,就像我們日本海打上來的魚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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