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74)_高克芳

七四

　　簽完協議，兩個人就這麼枯坐著，直到東方的天空露出魚肚白，陳曉荷才驚醒般站起來，打開衣櫥給魏海東收拾東西。不知是因為沒有休息還是醉酒的緣故，她的手抖得厲害，腳下軟綿綿的，整個人像是在夢遊。收拾完衣服，陳曉荷又去廚房忙活，好像只有幹點兒事情，她的心才不至於那麼慌。可是等把米淘好放進鍋裡，她無意中看到廚房的水龍頭，那上面是魏海東為了怕她冬天做飯水涼，而拄著拐杖去買的小廚寶，當時的感動和溫暖歷歷在目，而他們卻終於勞燕分飛。陳曉荷一想到這些，淚水就止不住地流。

　　就在陳曉荷在廚房抹眼淚的時候，海東爸媽起床了，其實他們為了兒子的事情一夜沒睡好。正所謂兒大不由娘，他們沒想到海東會做出那樣的事情。讓他們感動的是，曉荷不但在海東危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後來面對海東媽的刁難還想方設法地化解，這樣的媳婦打著燈籠也難找，所以老兩口暗地裡商量要對曉荷好一點兒。此時，海東媽一看到陳曉荷在廚房裡，就走進去奪過她手裡的勺子說：「你這個孩子，昨天晚上回來得那麼晚，早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我看電視上說，你這個年紀的女人不好好休息最容易老的，趕緊再去床上眯一會兒，廚房的事情交給我好了。」海東媽說著就忙活起來，拿著勺子去攪稀飯，又拿過案板切鹹菜絲。陳曉荷站在一邊看著她，心中又是一陣傷感。她和海東媽做了八年的婆媳，雖說婆婆不是媽，她們之間也發生過很多摩擦，但是如今要將這一切全部斬斷，並不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陳曉荷站在那裡沒有動，海東媽很快察覺到了她的異常，轉過頭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怎麼？還在為海東的事情生氣呢？」面對一腔熱情的老人，陳曉荷實在說不出和魏海東離婚的話，只好搖搖頭。海東媽見狀，苦口婆心地說：「曉荷，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是我和你爸沒有教育好海東。可是人犯了錯誤，也不能都拉出去槍斃呀。所以你要想開點兒，再給海東一次機會。你放心，這事兒媽記在心裡，一定給你做主，海東要是敢再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看我不打斷他的腿。」陳曉荷覺得不能再讓老人誤會下去了，於是鼓起勇氣說：「媽，我要和海東離婚了。」海東媽聽到這話忍不住大叫起來：「什麼？離婚？曉荷，你沒開玩笑吧？兩口子過日子肯定少不了磕磕絆絆，怎麼能遇到點兒事兒就說離婚呢？」海東爸此時在衛生間，聽到海東媽的聲音立刻跑了過來，驚奇地看著婆媳倆。陳曉荷見狀，只好鄭重地對兩位老人說：「爸，媽，我知道我和海東離婚的事情讓你們很難接受，但是我們走到今天，真的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狀態了，與其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分開的好。」

　　海東爸聽到這話，二話沒說扭頭去了臥室。海東媽則拉著陳曉荷繼續說：「曉荷，你別這麼說。我們知道海東對不起你，讓你很傷心，但是他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離婚可不是小事兒，別的不說，你和海東奮鬥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建立這個家，你就忍心把它拆了嗎？你們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天天想想。天天馬上要上小學了，正是需要爹媽的時候，你們離了婚，不管他跟著誰，都是缺爹少媽的，能安心學習嗎？」海東媽的一番話觸動了陳曉荷最敏感的神經，她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就在這時，海東爸拉著魏海東的衣領走過來，讓他在陳曉荷面前站定，說：「海東，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做了對不起曉荷的事情，讓曉荷很傷心，所以今天當著我和你媽的面兒，你要向曉荷表個態，發誓再也不會做對不起曉荷的事情，讓她不要再提離婚的事了。」

　　魏海東看著陳曉荷，其實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完名字的那一刻就後悔了。這一紙離婚協議書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失去陳曉荷，失去孩子，失去家，意味著他十幾年的奮鬥毀於一旦，一切都要重新開始。而現在他終於知道這個家對他的重要，他不知道離開這個家，離開陳曉荷，他該怎樣生活。和失去陳曉荷相比，魏海東覺得陳曉荷和蘇逸軒的背叛都顯得無足輕重了。此時面對父親威嚴的命令，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雖然他還不能接受陳曉荷背叛他的事實，但還是低下頭，鼓起勇氣說：「曉荷，我保證再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為了孩子，咱們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魏海東說完，海東爸和海東媽的目光同時落在陳曉荷身上。陳曉荷有點兒措手不及，她沒想到魏海東居然臨時改變主意，讓她孤軍作戰，於是著急地說：「海東，你這是幹什麼？事情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嗎，你怎麼能出爾反爾呢？咱們可是簽過離婚協議的。」

　　陳曉荷堅決的樣子像一根針紮在魏海東的心上，他的心臟一陣緊縮，旋即感到一種錐心的切膚之痛。他知道他已經真正失去陳曉荷了，他們恩愛過、相信過、懷疑過、依附過、排斥過，如今，一切都成為過眼雲煙。魏海東的頭更深地低下去。海東爸媽已經警覺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看著陳曉荷問：「離婚協議？什麼離婚協議？」陳曉荷看到老兩口的樣子，知道終歸要面對的，於是拿出離婚協議說：「是我和海東的離婚協議，上面關於孩子的撫養等問題商量好了，我們找個時間去民政局辦一下離婚手續就可以了。」海東爸媽一把拿過離婚協議書，來不及拿老花鏡，就舉起來離得遠遠地看，等他看到孩子歸陳曉荷撫養的時候，不相信地轉過身看著魏海東說：「你們就決定這樣離婚？孩子的事就這麼定了？」魏海東心力交瘁，無力地抬起眼睛看著父親說；「爸，事情都這樣了。無所謂了，孩子不管誰撫養，血緣是改變不了的。」

　　魏海東的話音未落，海東爸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放屁！孩子的事是大事兒，怎麼能無所謂呢？天天是我們魏家的孫子，魏家全部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呢。我告訴你，你們離婚不離婚我不管，孩子必須留下！」海東媽一聽到孩子、房子都歸陳曉荷，也忍不住看著上她說：「曉荷，咱兒倆打交道十幾年了，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好孩子，雖然海東犯了錯，但既然離婚，這個家所有的東西都是兩個人的，哪兒有這樣的分法？」

　　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們結婚的時候這樣，離婚的時候也是這樣。陳曉荷耐著性子和兩位老人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房產就落在了天天的名上，所以這房子是不屬於我和海東兩個人的，是屬於孩子的。所以誰撫養孩子，誰就住在這套房子裡。至於天天的撫養權，雖然法律規定父親和母親都可以撫養，但是天天從小和我生活的時間比較長，我比較熟悉他的性格，也能更好地輔導他學習。海東隨時可以來探望。就像他說的，血緣是改變不了的，這不是很好嗎？」

　　「你說得輕巧，離婚後你帶著天天在這套房子裡住，我們海東怎麼辦呢？辛苦了十幾年，就這樣淨身出戶了？再說你現在還年輕，將來還會再結婚的吧？那我們天天豈不是要叫別人爸爸？這絕對不可能！」在利益面前，海東媽第一個提出了反對。陳曉荷繼續耐心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雖然我和海東過不下去了，但孩子是無辜的，儘量不要讓離婚的事情傷害到孩子。所以我和海東商量出這樣的結果，你們作為孩子的爺爺奶奶，也要站在孩子的立場上考慮事情。」

　　海東爸盯著離婚協議書看了半天，猛不丁地對陳曉荷說：「那同樣的事情反過來的話，如果天天歸海東撫養，房子也就歸海東住？」陳曉荷沒想到海東爸會這樣問，也只好點點頭。海東爸見狀，松了一口氣，放下離婚協議書說：「曉荷，我知道你嫁給海東這麼多年，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海東出了車禍，你做的事情讓我和你媽都很感激。兩個人過日子，不會總是一帆風順的，但也不能遇到事情就想離婚，畢竟你們還有孩子。你看海東現在也是挺後悔的，也想改過自新好好過下去，離婚這件事情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海東爸一字一頓，鄭重其事，讓陳曉荷的心更加沉重。她還是沒有想過改變離婚的決定，畢竟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但是她和魏海東之間的信任和信心已經不在，在一片廢墟上重新建立婚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而且她也越不過心裡的坎兒，總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純潔，無法面對魏海東。

　　此時，面對海東爸殷切的詢問，陳曉荷只好狠狠心，婉轉地說：「我已經考慮好了，也和海東商量過了，所以我們才簽了這份離婚協議書。我很感謝您和媽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二老什麼時候想看天天，隨時可以過來，天天放假的時候也可以接回去住一段時間……」

　　「既然這樣，你也別說那麼多了，咱們還是先說說這份離婚協議書的事情吧。」陳曉荷的話還沒說完，海東爸就抬手打斷了。陳曉荷停住，不解地看著海東爸。魏海東也驚愕地抬起頭看著父親。海東爸抓著手裡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激動地說：「我剛才說過，你們能不離婚最好，都是當父母的人了，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非要離婚？當然，你們一定要離婚我也沒辦法，現在法律都講究婚姻自由，但是離婚可以，天天必須要留在魏家。」陳曉荷一聽這話就急了，「爸，您不能這樣。天天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是我從那麼一點點兒的小嬰兒撫養到這麼大的，離開孩子我根本就沒法活，誰也不可能把我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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