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63)_高克芳

六三

　　可能是因為說出了心中的疑惑，整個人放鬆了，也可能是真的累了，陳曉荷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很快睡著了。朦朧的燈光下，睡夢中的陳曉荷是安靜的，長髮柔順地散落在枕頭上，她閉著眼睛，長睫毛齊刷刷的。魏海東看著她，心中充滿了自責和內疚。這麼多年，陳曉荷對這個家以及對他是盡職盡責的，他實在不應該欺騙她。可是林菲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無法拒絕。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她在他只是幫助林菲，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現在只盼望林菲的媽媽快點兒好起來，林菲再也不要來找他，讓這一切悄悄地過去。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魏海東祈禱林菲不要再來找他的時候，林菲卻正在醫院裡想著他。

　　醫院的腫瘤病房，夜晚也是不安靜的。蒼白的燈光下，每一間病房裡都有被疾病折磨得扭曲的身體和壓抑的呻吟，這讓初次到腫瘤病房的人感覺就像走進了人間地獄。林菲媽已經睡著了，但睡夢中的她不住地翻身，偶爾發出低低的呻吟聲。林菲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披散著頭髮看著黑暗中的母親。來住院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對林菲來說是最痛苦也是最快樂的時光。痛苦是因為面對親人的病痛卻無能為力，快樂是因為和母親朝夕相處，她找到了久違的母愛。

　　在林菲的記憶中，母親一直是忙碌的。早出晚歸，沒有週末和假期。她記得從上中學起，就幾乎沒有和母親朝夕相處過一天，她脖子上掛著鑰匙度過了整個中學時期。上大學以後，因為父母之間的關係不好，她也很少回家。林菲以為和父母之間只剩下責任了，但是這次住院讓她重新認識了母親。母親很堅強，手術麻藥過後，那種疼痛是撕心裂肺的，但她為了不讓林菲擔心，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呻吟。化療的反應讓她吃什麼吐什麼，但是為了儘快康復，吐完了她接著吃。

　　最讓林菲感動的是，母親很樂觀，只要病情不是那麼嚴重，她就會拉著林菲聊天兒，說起林菲小時候的點點滴滴，讓林菲感動的同時也有點兒酸楚。母親住院以來，林菲最大的夢想就是等母親的病好了，她就去租間房子，找份工作，她白天上班，母親就在家收拾收拾家務，她每天下班回家就可以見到母親的笑臉。可現實是無情的，醫生的一句話粉碎了她的夢想。

　　這天上午，醫生把她叫到醫生辦公室，親口告訴她病人的癌細胞進一步擴散，請家屬做好思想準備。林菲一時間愣在那裡。雖然她無數次思考過母親的病情，也做過最壞的打算，但真正地面對時還是接受不了。醫生說，屬於母親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整整一天，林菲沉浸在無邊無際的痛苦當中，她不敢在母親面前流露，只能強顏歡笑。如今，母親睡了，她終於可以卸下面具，面對最真實的自己。人為什麼總要到失去才知道擁有的珍貴呢？林菲想起她與母親的疏離，想起叛逆的青春，真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那樣她們就會珍惜母女相處的時光，一起拉著手去買菜，挽著胳膊去逛街，讓每一寸時光都不虛度，可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巨大的悲傷把林菲淹沒。此時，她多麼希望有一個人，能坐在她面前聽聽她的訴說，能安慰一下她無助的心。這種心思一旦閃現，她的腦中立刻出現了魏海東的影子。她是多麼思念她啊，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此時，林菲就像一個溺水的人，魏海東仿佛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她拿出電話，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哪怕聽聽他的聲音也好。但是電話就要撥出的時候，她忽然猶豫了。她想起他躲閃的眼神，知道他是在乎他的婚姻的，自己這樣算什麼呢？林菲想到這裡，頹然地放下電話，告訴自己還是算了吧，她已經錯了一次，不能錯上加錯。但她還是決定改天給魏海東打個電話，既然母親的病宣告不治，她就要帶著母親回家鄉，陪母親度過生命中最後的時光。而她欠魏海東的錢，也該還給他了。

　　Chapter 16 舊情複燃

　　中午的時候，蘇逸軒從公司出來，信步往「悠仙美地」餐廳走去。他約了新聞管理局的老路、實驗小學的校長和幾個朋友。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別人幫了你的忙，你就要有所表示，來而不往非禮也。實驗小學的校長批准魏天天上實驗小學，算是幫了他的大忙，請客吃飯是一方面，這個人情在合適的機會還是要還的。

　　從公司出來，過了馬路就到了。蘇逸軒很慶倖當初兼營了這家餐廳。銀都公司每年的招待費上百萬，在自己的餐廳，不但品質可以保證，而且成本低了很多，真是一舉兩得。

　　今天的天氣不太熱，只是太陽光很強，蘇逸軒走到門口，眯著眼睛看著招牌，心中很有成就感。他拼搏了大半輩子，也該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有錢是用來幹什麼的？不就是用來圓夢的嗎？陳曉荷就是他的一個夢。雖然她是別人的妻子，但在他的眼裡，她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了。她就像一塊兒價值連城的古玉，可魏海東不知道珍惜，他為什麼不能讓她發揮應有的價值？

　　蘇逸軒這樣想著，抬起頭大步流星地往餐廳走去。迎賓小姐看到他，急忙打開門畢恭畢敬地迎在門口。他點點頭，熟門熟路地往包間兒走去。

　　蘇逸軒走進包間兒的時候，看到新聞管理局的老路已經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蘇逸軒今天請他來坐坐，是為了敘敘舊，也是為了對上次韓冰的事情表示感謝。蘇逸軒一邊伸出手一邊打著招呼：「哈哈，老路，你離得比我遠，居然比我先到，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老路聽到聲音，從報紙上抬起頭，急忙站起來和蘇逸軒握握手，開玩笑地說：「難得你蘇總請客，我還不得留著肚子好好吃你一頓。」蘇逸軒哈哈笑著捶一下老路的胸膛，揶揄著說：「開玩笑，你路大處長還缺飯局？只要你想吃，要請客的人還不排著隊等著？」轉瞬，又很鄭重地說：「不過說真的，老路，上次的事情還真得謝謝你。那種事情好說不好聽，我也就是找你幫忙。」老路急忙擺擺手說：「老蘇，咱倆誰跟誰啊？你這就見外了啊。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這事兒算是點到為止。兩個人說笑著坐下。

　　老路看著蘇逸軒，感慨地說：「咱們有段日子不見了，老說有空兒一起聚聚，可就是抽不出時間。你說到了咱們這個年齡，日子不像是給自己過的一樣，真是無奈。你現在怎麼樣？」

　　「怎麼樣？還是老樣子。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活出花兒來啊？」

　　「活不出花兒來也要讓自己舒服點兒，凡事要想開，該吃的吃、該玩的玩，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對了，你個人問題解決了沒有？」

　　「解決什麼啊，整天工作上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哪兒有時間整這個。」蘇逸軒苦笑著說。「什麼啊，工作生活兩不誤，哪兒能為了工作把終身大事都給耽誤了。」

　　「呵呵，這事兒也不是完全因為忙，關鍵是沒有合適的啊。」

　　「開玩笑，你現在可是鑽石王老五，只要你想結婚，這個城市的女人還不任你挑任你選？估計是你的條件太高了吧？我告訴你，女人差不多就行了，少來夫妻老來伴，你要是真娶個選美冠軍回家，咱們可不是當年的小夥子了，怕是吃不消呢。」老路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說。

　　「其實也沒想過多麼年輕漂亮的，這種事情關鍵是投緣。不說這個了，順其自然吧。你最近怎麼樣？」蘇逸軒巧妙地把話題岔開。「我才是老樣子呢。這種單位，幹部逐步年輕化，到了我這個年齡，升不上去就只能這樣了。不像你，自己的天地，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咳，你看著我好，我還看著你好呢。人這一輩子就是折騰，等到折騰不動了，也就安生了。」蘇逸軒說。「是啊，所以人活著，就是要珍惜現在，享受現在，青春可是一去不復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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