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34)_高克芳

三四

　　這種冷戰對曉荷來說簡直是一種酷刑，她知道夫妻之間的冷戰是婚姻的無形殺手，但是自尊又讓她無法開口，她沒有錯，為什麼每次都是她妥協，而這樣的妥協只能是讓魏海東越來越不知道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事情，所以曉荷表面上表現得很堅強，在魏海東面前的照樣和孩子有說有笑，唯獨對魏海東視而不見。

　　可是曉荷內心裡委屈得想要發瘋，結婚七年她起早貪黑、省吃儉用操持這個家，她的心裡眼裡只有他們父子而沒有自己，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魏海東為了一句話就可以把一切都推翻，這樣壓抑的生活還不如痛痛快快吵一架呢。

　　有很多次，曉荷想當著魏海東的面大哭大叫，將自己內心的委屈說出來，可是理智又讓她把一次一次的衝動忍下去，上次和魏海東的爭吵已經讓她領教了吵架的厲害，當兩個人都在氣頭上的時候是口不擇言的，如果真要再彼此傷害下去，他們的婚姻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可是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緒難平，曉荷一想到魏海東冷冰冰的面孔，她的心就縮成一團，曉荷握著話筒沉默，韓冰立刻知道他們的夫妻關係沒有緩解，她聲音低了很多，語重心長地說：「曉荷，你也不要太往心裡去，夫妻之間都會隔三岔五有點摩擦，我最近聽說婚姻居然有『七年之癢』一說，兩個人要經過婚姻平淡期的磨合，我們正好今年都是結婚七年，估計是七年之癢到了，不過夫妻都需要慢慢磨合的，癢過就好了。」

　　曉荷在心裡苦笑，她本來想安慰韓冰的，現在反過來讓韓冰安慰她，她正想就此和韓冰探討一下婚姻的真諦，以引起她對婚姻問題的重視，但是抬手一看腕上的手錶，已經快五點半了，她要趕緊回去接孩子了，於是沖著電話匆忙地說：「韓冰，我不能和你聊了，我要回家接孩子去了，記住對你們家老邵好點啊。」

　　曉荷騎車在路上的時候，才想起她最終沒有和韓冰提起那天見到邵強的情景，所謂丈夫出軌妻子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現象之所以存在，現在看來是非常合理的，這種看似悲哀的現象實際上是一種無形地保護。

　　曉荷知道韓冰雖然表面上說口口聲聲說根本不在乎邵強，其實在內心裡是很在乎的，七年的婚姻，不說感情，單說那份依賴和習慣也是無法分割的，所以出於友誼她不願意看到韓冰受傷害。她不敢想像告訴韓冰這樣殘酷的現實，她那樣自信自負的一個人，面對這樣的背叛會做出怎樣的事情，有些東西表面華麗，但揭開面紗是血淋淋的現實，曉荷覺得不讓韓冰知道也好，如果她能一輩子蒙在鼓裡，繼續現在快樂的生活，又為什麼非要讓她看到生活中齷齪的一面呢？

　　大街上車流滾滾，人們匆匆忙忙奔向屬於自己的方向，每個人臉上都是急不可耐的表情，曉荷的自行車有點磨鏈盒，騎起來叮噹作響，但是想到天天等在幼稚園企盼的眼神，她只好加快蹬車的速度。

　　滾滾車流裹挾著曉荷不由自主地前進，就像她的生活，很多次她想停下來和魏海東好好討論一下，回憶回憶過去，展望展望未來，但是生活就像一直旋轉的陀螺，工作的煩惱，家務的瑣碎，生活的重壓，像一座座大山讓他們自顧不暇。

　　曉荷一路渾渾噩噩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覺中自行車已經走到百貨大樓，這裡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又正好處在十字路口。曉荷每天路過這裡等紅燈停、綠燈行的時候總會留意櫥窗模特的服飾，想像這些服飾穿在她身上是什麼樣子，女人天生都是愛美的，她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曉荷路過百貨大樓沒心思看櫥窗的模特，女為悅己者容，魏海東對她不理不睬，她哪裡還有打扮的心思，於是等綠燈的時候她只是眼睛看著路口的紅燈發呆。

　　正在出神之際，曉荷聽到旁邊一位女孩大聲說：「老公，快看，那邊的看板做得真是不錯。」

　　曉荷一聽到廣告兩個字，職業敏感讓她精神一振，急忙循著女孩指的方向看去。

　　在路口最繁華的百貨大樓的頂端，高高佇立著製作精美的大型看板：遠處的天是純淨的藍，近處的地是碧綠的草地，草地的延伸處是綠樹掩映的樓房，紅色的瓦，米色的牆，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晾曬的衣。草地上嬉戲的顯然是一家三口，活潑可愛的孩子騎在剛毅的父親肩頭，嫺靜的主婦張著雙手，微笑著看著父子，眼神裡是無盡的愛意，整個畫面和諧、溫馨，是一種平實的幸福，讓人無形中被感染，畫面的旁邊是灑脫的旁白：幸福，就這麼簡單。

　　曉荷呆呆地立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是她設計的廣告，她看著那幅溫馨的畫面，心就像剛剛生下天天時看見他澄澈的眸子一樣跳得厲害，對於搞創作的人來說，作品就是作者的孩子，她突然在街頭看到自己的作品，那份興奮和激動是難以言喻的。

　　曉荷是在和蘇逸軒吃飯回來後的第二天完成這幅作品的，儘管和魏海東的冷戰情緒讓她十分沮喪，但她還是堅持把房產廣告的策劃做了出來，一是因為蘇逸軒真誠的邀請，再是不管和魏海東冷戰到什麼時候，他們的日子總要過下去的，那豐厚的廣告設計費對她是不小的誘惑。

　　曉荷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在街頭看到自己的作品，又偏偏聽到最直接的好評，她一時之間站在街頭激動不已。是的，幸福就是這麼簡單，這正是她內心最真實的表白，她想要的幸福就是一個溫馨的家，一家人和和美美。

　　曉荷激動得內心怦怦直跳，在激動之餘她在第一時間裡想到魏海東，她想要拿出手機打電話告訴他：她的作品得到了認可，而且他們可能很快可以住上新房子了。

　　可是沒等曉荷拿出手機，身後就傳來急切的車鈴聲，曉荷抬起頭發現綠燈亮了，她擋在路中間別人過不去，正在著急呢，曉荷急忙把自行車往路邊挪一下，繼續想要拿出手機給魏海東打電話。

　　曉荷拿出手機，她看到手機時間顯示已經五點四十分了，幼稚園的老師六點下班，她最快也要二十分鐘趕到，想到孩子在幼稚園看著小朋友一個一個被接走而羡慕的眼神，曉荷急忙把手機收回包裡，迅速騎上車融入滾滾的車流之中，心裡想著：今晚，她要給魏海東一個驚喜。

　　夕陽西下，火紅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也給廚房的玻璃塗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曉荷把買來的菜放在廚房的櫃子上，看著窗外被晚霞映得格外柔和的天空莞爾一笑。

　　「媽媽，我要看動畫片。」天天在客廳裡高聲喊。

　　「好，等一下媽媽給你放。」曉荷一邊答應一邊把袋子裡的菜往外拿，黃瓜、番茄、雞、魚，同時在心裡盤算著，涼拌黃瓜、番茄炒雞蛋、宮保雞丁、紅燒鯉魚，都是魏海東平時最愛吃的菜，她最後從袋子裡拿出的是一瓶特地從社區門口超市里買來的紅酒，夫妻之間沒有高低，讓那些不愉快都過去吧。

　　曉荷把魚放進盆裡倒上水，把青菜也擇好放進水裡泡著，匆忙擦乾手回到客廳，天天已經眼巴巴坐在沙發上等，曉荷打開電視調到少兒頻道，然後拿起電話撥魏海東的號碼，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吃飯，她要告訴他：她會做好飯在家裡等他。

　　「喂。」魏海東的手機通了，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他知道這是家裡的電話，所以僅僅說一個字，聽不出任何感情。

　　曉荷心中沉了一下，但很快鼓勵自己用輕快的聲音說：「海東，你今天回來吃飯吧，我做好飯等你。」

　　「不用了，你們先吃吧，公司今晚要加班。」魏海東的聲音低沉，帶著催促。

　　曉荷滿心的熱情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她握著話筒機械的說：「好，你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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