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8)_高克芳

二八

　　酒杯裡是玫瑰色的葡萄酒，曉荷對白酒啤酒都不感興趣，單位裡偶爾有應酬她也是只喝葡萄酒，這種共同愛好的巧合讓曉荷感覺親切了很多，他們在輕柔的音樂中碰杯，話題於是很自然地打開。

　　這應該算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夜晚，作為家庭主婦的曉荷幾乎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夜晚，眼前的紅酒搖曳，音響裡嫋嫋升起的是凱麗·金抒情的經典名曲《茉莉花》，對面的男人風趣而善解人意，這一切讓她不由自主放鬆下來的同時有點感傷，如果此時此刻坐在對面的是魏海東該有多好。

　　他們從目前房地產發展的趨勢談到廣告對各個行業深遠的影響，蘇逸軒的學識十分廣博，曉荷默默地傾聽，偶爾的點評卻是恰到好處。

　　蘇逸軒最後才以徵詢的口氣談起曉荷對房地產銷售的見解，曉荷看房的經歷有幾年了，濟南大大小小的樓盤她幾乎都看過，加上本身從事策劃工作，理性的分析加上感性的眼光，說得蘇逸軒頻頻點頭，當即讓曉荷儘快把自己的見解整理成文本資料，並留下他的郵箱和網路聯繫方式，曉荷見狀急忙點頭，心裡竊喜不已。

　　在最後的時候蘇逸軒再次舉起酒杯，他的心裡想：這的確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一切都是他事先未曾料到的，他沒有想到曉荷這個看上去婉約謙和的女人竟然是很有見地並且談吐不凡的，之前他只感覺她是一個好女人，現在發現她也是一個很好的談話對手，睿智而又內斂，他對她的好感又進了一層，只可惜這個女人是別人的妻子。

　　他舉起酒杯對著曉荷由衷地說：「酒逢知己千杯少，為我們的相識、為友誼乾杯。」

　　吃完飯，蘇逸軒堅持送曉荷回家，曉荷推辭了一下就答應了，她感覺蘇逸軒是個真誠實在的人，如果自己表現得太客氣反而生分了。

　　車的速度很慢，蘇逸軒播放了一首舒緩的歌曲，曉荷坐在車上有點恍惚，可能是喝酒的緣故，她覺得眼前一切是那樣不真實，可是霓虹的燈光中蘇逸軒的臉就在眼前，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句話：人和人的緣分是一個謎。

　　一路無話，曉荷只是說了社區的名字，蘇逸軒就很準確地將車駛到社區門口。

　　「陳小姐，你們住在幾號樓？怎麼走？」蘇逸軒把車停在社區門口，側著身看著曉荷說。

　　「哦，蘇總，這麼快就到了，你停在這裡就可以了，我們走進去。」曉荷猛地從沉思中回過頭來，意識到車已經停在社區門口，急忙慌亂地對著蘇逸軒說。

　　蘇逸軒手握著方向盤打量著前面的路面說：「我送你們進去吧，外面風涼，別讓孩子著了涼。」

　　「不用了，蘇總，社區裡面不好調頭，時候也不早了，您趕緊回去休息吧。」曉荷堅決地說著，幾乎車沒停穩就要開門。

　　蘇逸軒只好踩了刹車，靜靜地看著曉荷很快地打開車門，拉著天天下了車，等到曉荷和天天在路邊站穩，蘇逸軒發動引擎，熟練地倒車、掉頭。

　　一個下午天天已經和蘇逸軒混得很熟了，現在看到他調頭，急忙揮著手擺個米老鼠造型調皮地說：「蘇叔叔再見。」

　　蘇逸軒調頭後把車窗搖下來，看著天天調皮的樣子伸出手來摸摸他的腦袋笑著說：「天天再見，你真是太可愛了，等有時間我們去遊樂場好不好？」

　　天天高興地大叫：「好！」

　　蘇逸軒看到天天興高采烈的樣子，隨即抬頭對曉荷說：「天天這孩子很可愛，我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今晚要謝謝你們。」

　　晚風吹起曉荷的頭髮，在風中飄揚，曉荷急忙理了理額前的劉海說：「謝謝蘇總，我會的，你也太客氣了，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蘇逸軒聽到曉荷客氣的話語，有點落寞地看著曉荷笑笑說：「好了，我們還是不要這樣謝來謝去的了，你們趕緊回家吧，孩子的爸爸估計要等急了。」

　　「好，蘇總，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曉荷對著蘇逸軒揮揮手，很有分寸地說。

　　車緩緩啟動，蘇逸軒看著後視鏡裡那越來越模糊的兩個身影，不禁又想起剛才的那句話：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霓虹是城市夜晚的眼睛，當夜幕像一張大網徐徐降臨，霓虹燈接二連三的亮了起來，漸漸連成一片，遠遠望去像波濤洶湧的海洋。

　　魏海東走在一片汪洋的燈光中，前後左右的燈光把他的影子複製成無數版本，仿佛電視上的千手觀音，徐徐的夜風吹過來，帶著絲絲的涼意一下子就穿透了他薄薄的外套。春天的天氣就是這樣，正午的時候炎熱如夏，太陽一落就清涼如水，和人一走茶就涼的人情邏輯一樣。魏海東下意識地把外套的拉鍊拉上，抬頭看路邊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新的大樓，有的大樓通體用清一色的玻璃鏡，映著夜晚的霓虹燈光海市蜃樓一般，但是置身在這鱗次櫛比的水泥森林，他的心裡空落落的。

　　最初看到曉荷坐在別人的車上，他是非常意外的，曉荷是個傳統到有點刻板的女人，十分在意和異性的交往，就是客戶一般也沒有私下的交往，沒想到她會坐在別人的車上，但是他隨後又釋然，一個人在社會上熟人總是有的，可能恰巧遇見，她正好搭人家的順風車回家。

　　魏海東急忙讓司機掉頭順著回家的方向追趕他們，希望能及時到家和曉荷解釋清楚吵架的緣由，計程車掉頭後以最快的速度在路口趕上她們，他剛要透過車窗向曉荷揮手，奧迪車卻閃著轉向燈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由於計程車不能及時變道，魏海東遠遠看到曉荷微微歪著頭對開車的男士說著什麼，開車的男士轉過頭微笑著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魏海東想不到的深情款款，車裡的情景一閃而過，他就那樣看著黑色的奧迪車載著他的妻子緩緩消失在車流之中。

　　現在，魏海東拖著自己的影子拐過一條街，來到小吃街的入口，所謂小吃街是一條胡同，幾根鐵棍散落在路上擋住了汽車的進入，因此這裡很安靜。

　　魏海東看也沒看就走進一家小吃店，看也沒看菜單就要了幾份花生米、豬頭肉等幾樣涼菜，順便要了一瓶二鍋頭。從前魏海東是很喜歡喝白酒的，男人嘛，喝酒就喝白酒，啤酒不夠痛快，可是曉荷反對他喝白酒，說喝白酒容易喝醉，曉荷最反感喝醉的男人，於是他就不喝，但是今天他看到曉荷坐在另一個男人的車上之後，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喝一場白酒。

　　一直以來，曉荷的交往圈子十分單純，魏海東早已習慣了這種單純，雖然離開農村很多年，但他骨子裡還是留著女人要相夫教子、男女授受不親的舊思想，他一直很在意曉荷與別的男人的交往，就連廣告公司隔三岔五的應酬他也是心裡極不舒服。曉荷知道他的心思，工作的應酬能推就推，可是現在，曉荷居然單獨和別的男人出去，特別是在他們夫妻關係微妙的時候，也許曉荷真的已經不再在乎他的感受了。

　　難怪曉荷最近脾氣越來越大，難怪她對房子的渴望越來越強烈，有這樣一位大款拿來和自己作對比，她心理的天平不傾斜才怪，魏海東想著想著，覺得心裡憋悶得想要爆炸。

　　酒菜上來，魏海東自斟自飲，白酒熱辣辣地流過腸胃，嗆得他差一點流出眼淚，看來好久沒有喝白酒，連喝酒的能力也降低了不少，他發狠似的一杯接著一杯，一瓶二鍋頭很快喝去了大半。這酒喝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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