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奇緣(4)_水蠍佳人

四

　　康熙四年索府

　　午後慵懶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在地面上綻放出一朵朵金黃色的花。樹下的女子正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微風拂過，樹葉如雨一般散落，一片樹葉安靜地落在她的書上面，她拿起樹葉，怔怔出神。將樹葉舉高，面向陽光仔細端詳，陽光透過樹葉被昆蟲蠶食的縫隙射了進來，耀眼得她不敢直視。

　　"格格，格格……大事不妙了。"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女人。

　　"怎麼了，小桃紅？"赫舍裡眉頭微鎖，有些不高興。

　　"你這樣橫衝直撞的，叫老爺看到又要怪我管教不嚴了。"

　　"顧不得了，格格！剛才我給老爺送茶水時，聽見老爺和太老夫人說的話了！老爺要請皇上指婚把你許配給遏必隆……"

　　"小桃紅，你胡說什麼啊？他怎麼可能把我嫁給遏大人呢？"赫舍裡不由得笑了，這小桃紅說話總是沒頭沒尾的。

　　"不是，格格你聽我說完！是遏家的二公子！聽說提親的人馬上就到了。"

　　啪！書掉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那千瘡百孔的樹葉，無力的在空中翻轉掙扎了幾下，最後還是落在了地上。赫舍裡沒有說話，她安靜地拾起書，將樹葉夾在了書頁裡。她輕抿嘴唇，繼續埋頭看書。

　　"格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書？"小桃紅說話和放炮一樣又快又清楚。

　　"你別吵了。"

　　赫舍裡淡淡說道，她撫摩著胸前的一枚芙蓉玉，那是母親生前留給她的，據說帶著它能找到完美的愛情，看來只能是一個美麗的夢了。

　　"可是……"小桃紅焦急地看著她，她這主子就是太軟弱了，要是她小桃紅，大不了拼了命不要，也不嫁那種紈絝子弟！

　　"格格，我們走。"

　　"小桃紅，你幹什麼，你拉我去哪裡？"赫舍裡掙扎著。書啪嗒一聲，又落在了地上，濺起點點塵埃。

　　"格格不敢說，小桃紅替格格說。大不了請太老爺給格格做主，太老爺最疼格格了。"小桃紅劈裡啪啦地說道。

　　"論才學，比樣貌，格格不會輸了這滿洲任何一個姑娘，嫁皇上都是可以的。那遏必隆家少爺什麼德行，這北京城誰不知道啊！再說了，這秀女還沒選呢！就算是老爺也不能壞了祖宗規矩！"

　　……

　　桌上的茶還冒著氣，但是房間裡的人誰都沒有心情喝。

　　"聽說你打算讓皇上下旨把咱們家芳兒許給遏必隆家，是真的？"老夫人顫悠悠地問。

　　"是……孩兒的主意。"索額圖看著額娘的面色不善，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回道。

　　"她可是你的親侄女啊，你怎麼捨得把她嫁給那樣的人家？芳兒的爹娘死得早，我知道你一直不怎麼喜歡她。但是這芳兒一輩子……"

　　老太太越說越激動，隨後咳嗽起來說不下去了。

　　"哎呀，孩兒這不是沒有法子嘛！今天太皇太后又提皇上大婚的事，您知道太后平日裡就喜歡咱們家芳兒，但是皇上心裡只想立那個什麼醉香樓的香香為後，這要是立了芳兒，皇上可不恨死咱們索家了這太皇太后、皇上，誰咱們都惹不起啊。"

　　"可是祖宗規矩，選秀前是不能……"

　　"皇上答應親自賜婚，這就沒所謂規矩不規矩了。這是他們祖孫倆的事！"索額圖一臉委屈。

　　"那什麼香香是個青樓女子，還是漢人，這怎麼可能當皇后呢？連進紫禁城的門都不成！再說，芳兒這孩子打小就喜歡皇上，我們都看得出來，這皇上怎麼可能喜歡那樣的人呢？"

　　老太太似乎有些動搖，口風有些鬆動，是啊，如果不把芳兒嫁出去，那就是和皇上做對啊，同一家的榮華富貴比起來，也只好犧牲自己孫女的幸福了。

　　"香香能不能當皇后是皇上的事，問題是咱們索家不能趟這混水。娘，您就放心吧，遏家也是大戶人家，雖然他家二小子是混帳了些，但……但是哪個男人不風流呢？芳兒過了門，勸著些，就好了。"索額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你以為我就願意把芳兒嫁出去嗎？這芳兒好歹也是我的親侄女，我也捨不得啊。"

　　"格格，你沒事吧。"

　　小桃紅有些緊張地看著赫舍裡，都怪自己不好，如果不是自己硬拖著格格來，怎麼會聽到他們的話。自從大老爺過世以後，格格就沒有人疼，老爺也不給格格好臉色看，連房裡的姨太太都不把格格放眼裡，格格的命真苦。

　　"小桃紅，我有些累了，回房了。"

　　赫舍裡淡淡說道，失魂落魄地走向自己的房間。原來是皇上要指婚，是他要自己嫁出去，他當然不會記得自己，每一次他來索家，都是那樣高高在上，都是那樣的一呼百應，怎麼會注意那個在後花園偷偷注視他的女子呢？他身邊一定愛慕無數，哪裡會對那個見到他緊張得連頭都不敢抬的赫舍裡感興趣呢？赫舍裡望著天邊的月亮笑著，笑得好絕望，笑得好淒苦。

　　砰！瓷碗在地面支離破碎，碎片嫵媚地劃開手腕，看到鮮血妖豔的流出，赫舍裡淺笑，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她能做些什麼呢？或者，她也能為自己選一回吧。赫舍裡·芳兒，甯死也不失自由！寧死也不輸尊嚴！她手中握著那枚芙蓉玉，姻緣、命運、愛情……只期待來生不生在官宦之家，窮家小戶才有自己的樂趣和天地。

　　血越流越多，生命一點點從這個苦命女子的軀體中流失，赫舍裡去了，但就在她含笑閉眼的瞬間，手中的芙蓉玉突然迸發出一縷白光，似乎有什麼進入了這逐漸冰冷的身體內。

　　"糟了，格格尋短見了！來人哪……"

　　似乎是桃紅的聲音，芳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車撞糊塗了，一直做著朦朧的夢，只有手中的玉石給予她真實的觸感。命運之門是否已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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