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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第二十九章 緣起何處(上)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其超然之態直避行遊。而陳楓、文子俊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當中,很顯然,所謂的"三龍大遁"絕非尋常。

  這個時候衛飛又站了出來,說道:"此中因果根本不為因果,強做因果,源頭也在你身上。"他不知什麼時候起,學足了陳楓不陰不陽的腔調。

  青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中瞳孔縮了縮,臉上卻是笑容不減,"你就是那傳聞中超越佛道之外的旗門傳人?"

  衛飛嘿嘿了一聲,不置可否地抖抖肩膀,"你也姓謝。難道你就是他……"伸手一指那老頭的方向,才想起他剛才已經跌入了到十八盤墓穴中,"……謝六的師父?若是依照靈寶門的排輩,你當該是甘字輩了?"

  青衣老者的笑容裡再次閃過一絲驚詫,隨之輕笑一聲,盡顯瀟灑飄逸,語音中也是豪爽脫俗,"不錯!我便是靈寶謝氏,號甘明。旗門果然不俗,令我期待萬分。"

  衛飛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謝六是個孤兒,自幼蒙你收養,他在門中算是你的第六個弟子,所以你為他起名謝六。以資歷而言,謝六應是你門中最具天賦潛質的,可是你卻忽然之間逐他下山。其時亂世當道,民不聊生,在山中成長的謝六無法適應戰亂的年代,有時竟為杯水折腰,於是性情漸變,對人世生出爆反之心,他至死都不明白,你為什麼當日逐他下山。"

  "為什麼呢?"謝甘明反問道。此時,陳楓、文子俊都在緊張地推算著三龍大遁,行遊、天松子的心神陷在謝甘明與衛飛的對話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謝甘明的身體悄悄移動了一下。

  "我最初猜想,是因為你想將謝六培養成靈寶的下一代傳人。"衛飛說道,"以謝六潛質過人的慧根,最能繼承你的衣缽,然而玉不啄不成器,慧根愈好之人愈要入世修行,以磨其性。你讓謝六提前出山而不釋其因,就是為了磨去他心性上的浮躁,然而卻揠苗助長。謝六下山正值戰亂時期,他空負一身風水絕學卻無從施展,亂世當中,生存都不易,誰還會將隨時被炮火炸掉的陰宅陽宅放在心上?在此情景下,謝六巧遇常家大富出生……"

  說到這裡,衛飛忽然覺得腦中一陣眩暈。因通靈過多而產生的症狀開始顯現出來。這種消耗遠比一場劇烈的運動付出得多。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講,通靈是一種靜態的運動,只不過消耗的是由精氣神形成的另一種能量。

  略略調整,衛飛暗中用龍游派的仙人睡呼吸了幾次,果然精神振作不少,真不知行遊知道了會做何想,但是在衛飛的心中,那種觸景生靈立刻便有種種景象映現腦中的感覺,卻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常大富出生那日,謝六剛好由靈寶輾轉至此,他一路艱辛,飽受風雨,遍嘗人世滄桑,早已心性大變,又不解師門之舉,那時他滿心憎世,眼腦之中全是報復之意。"

  謝甘明臉上的笑容,看上去不再那麼自然隨意,"磨性磨性,便是要磨去他這些劣根,以養心性。為使他早日成才,我也許操之過急了,或許我該換個方法。"

  磨性,在各門派都普遍存在。一是由於門戶觀念,他們往往對新入門的弟子持一種觀望的態度,長期不授其法以考驗弟子的忠心與耐性;第二便是謝甘明所說的"以養心性",修行說到底,修的還是心性,而佛家如禪宗等都非常注重入世修行,在他們看來這是磨性的重要手段。陳楓所在的旗門更是認為,為使心性清明,與其打坐時死守強絕意念,反而不如融入紅塵,親身經歷聲色情欲的磨練,有很多事惟有經歷過、擁有過方能捨棄,當年釋迦摩尼之所以能夠在菩提樹下頓悟成佛,也與他王位繼承人的身份有一定的關係。貴為王子,權富與他自然如同雲煙,人的欲望根源同在於此,愈是在意的,也是最為缺少的。

  衛飛忽然心中一動,但欲細細追究推敲,腦中反而是一陣空白。掂量了一下,衛飛覺得謝甘明此話中前後不符,因為謝門靈寶傳世數百年,且被譽為風水之尊,這樣的傳承歷史,肯定有著其獨特的解惑答疑的方法,以謝甘明之風姿,因材施教應該不在話下。

  "恐怕並非如此吧?"衛飛故意表現出洞悉了些什麼的樣子,嘿嘿一笑,接著說道:"那日,謝六饑渴交加流浪於此,而新開鋪巷的常家適逢長子大富出生,設善齋佈施,千家同賀。"說著,他又故作神秘的樣子,"你知道嗎?常家在此地一直都是行善好施的人家,謝六上前討水,卻數次之後才有人奉上,且茶水裡漂浮米糠,需吹拂方能飲用。謝六自視衣衫破爛,以為常家鄙視於他,再加上被你逐出師門以及亂世中的顛沛流離,於是怨怒異常,因此窮六十年之久,布下了這個玄武遁。"

  "這豈不更說明了常家先種此前因,故收此後果。"謝甘明似是對衛飛越來越感興趣,口中說話,眼睛也緊盯著他。

  衛飛卻是愈加昏沉,他當初時只是在常家老宅眼見老王頭周身冒出青光,一時興起,讓陳楓教了他仙人睡的口訣,但從未認真習練過。剛才雖然依靠通靈的體質已經內外接通,呼吸間靈氣入體,可畢竟只是初通,又不知如何深入運用,此刻再也無法維持靈態,腦海中捕捉到的關於謝六的種種資訊就此斷掉,張張嘴,腦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那是因為謝六當時焦渴之極,若熱水下腹,必傷腸胃。在茶中灑下米糠,可在吹拂間使茶水涼卻。"陳楓終於回過神來,面無表情,似乎還沒有完全走出剛才的狀態,也不知道他從所謂的三龍大遁裡推算出了什麼。他半是自問地說道:"磨性本就該因人而異。以謝和卿前輩獨創靈寶門的風采,更修前法,開風水之先,乃至流傳百世,恐怕也緣於這個"因人而異"。你作為一門傳人,不應該不清楚如此淺顯的道理。可是,你若是為靈寶的衣缽著想,又怎麼能忍心讓謝六在亂世中如此迷失本性?"此時,陳楓似乎頓醒了一般,冷笑一聲,"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謝甘明驀地抬起頭來,"你又是誰?"

  陳楓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當時,謝甘明看到玄武遁催而不發反復迴圈,而謝六也已心神枯竭再也支撐不下了,他便在暗中趁行游、文子俊、陳楓等人放鬆之際,成功地催動玄武遁。當時,文子俊和陳楓一人居土位,一居人木位,對他形成夾圍之勢,他就認定兩個人便是旗門和千機門傳人,但衛飛上來便是一付高手模樣,令他反而分不清三個人的真正身份了。

  陳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說道:"不管夢魘還是四靈玄武遁,這等玄術即便以謝六過人的天賦,也不能憑空得悟,除非他有十世修行的福緣。但是現在看來,他並沒有十世修行積累的功德護佑。"不知不覺中,他又習慣性地不陰不陽起來。

  行遊也有所悟,說道:"不錯,我剛才還在疑惑,能施夢魘玄武遁的人竟然不知道旗門的存在。"

  陳楓說道:"那是因為謝六不過是個被人操縱的藥引。以他如此的功力和見地,還不足以立下這個玄武遁,他的所做所為甚至每一步,都是在一個早已設計好的局勢算計之中,根本就是有人利用他天生的慧根與靈性,以催動這個三龍大遁局。"

  原來,謝甘明在授藝時,利用謝六深厚的慧根,故意點而不醒地指引其漸漸領悟到夢魘玄武遁術法,在謝六自以為應該是靈寶正宗傳人的時候,謝甘明忽然逐他下山,令他種下心魔,從此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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