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門之祝由秘史(6)

六

　　第三章異像

　　鐘聲響起，吳嵐煙習慣性地抬起手腕，手錶上顯示十二點整。一輛計程車在吳嵐煙身邊放慢了速度，吳嵐煙微笑著揮了揮手。她住的地方離中醫院並不遠，轉過幾個街口，中間隔了個山城抗日戰爭紀念館，這幾天發生的事，讓她精疲力盡，如果純粹是醫學上的問題，她還可以靜下心來去研究，但讓她頭疼的是，面對病人家屬的質問和擔憂，她有點應付不來。

　　樹木的掩映下，路燈光線明暗不定。吳嵐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略略清醒了一些，她知道如何調節自己的身體和情緒。中醫的診治，都很重視一個"養"字。

　　忽然，傳來一陣"劈哩啪啦"地聲音，像是鞭炮的聲音。但是吳嵐煙很快聽出了一些差別，鞭炮聲的節奏是混亂的，而這突然響起的"啪啪"聲，卻是很有節奏的，每十數響便停頓一下。一般人是無法分辨的，但能從分寸之間把出平脈病脈之分的吳嵐煙，卻是輕而易舉地聽了出來，像是戰場上的槍聲。吳嵐煙先是一驚，隨即又笑了起來，這樣一座寧靜偏遠的山城中，哪裡來的槍聲？又向前走了幾步，她的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殺氣震天的怒吼，"沖啊……"這一聲怒吼雖然不大，吳嵐煙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誰家的電視開這麼大的聲音？可當她側耳細聽時，那聲音卻變得飄渺起來。

　　走過山城抗日戰爭紀念館，就快到吳嵐煙的家了。山城的生活節奏一向簡單，巡警也不會在午夜時分巡邏。她轉過身來，想要看看這聲音到底是從誰家傳出來的。就在吳嵐煙停下之時，槍聲與呐喊聲，突然間消失了，仿佛一場戰鬥因為某種原因提前結束了一樣。

　　吳嵐煙苦笑著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去，剛走幾步，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吳嵐煙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想看個究竟，但就在這一刻，那聲音又消失了。吳嵐煙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是幻覺？雖然最近很累，但對於二十五歲的她來說，還不至於吧。吳嵐煙生出一絲警覺，但還沒容得她細想，腦海中就有一陣莫名的恍惚湧來，腦子裡隨之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中，走到了自己家門口。

　　吳嵐煙的家靠近山坡，環境清幽安靜，這一帶居住的都是山城的上層人物。吳嵐煙的父親是山城師範學院的歷史教授，現已退休在家，住的是學校專門為這樣的教授修建的公寓，兩層小樓再加一個小小的院落，配上周圍的環境，別有景致。

　　看到自己家的房間中，依然亮著燈時，吳嵐煙知道父親在等她回家，儘管此刻的她頭腦不是很清晰。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因病去世了，這也是她學醫的原因之一，此後便是父女相依，吳嵐煙很懂事，從小到大沒讓父親擔心過，先是在蘇老爺子門下學醫，然後又考上中醫學院，為了照顧父親，她選擇回山城。蘇上遠雖然公私兼顧地為她準備了條件不錯的休息室，但她還是回家休息的時候居多。她想多一些時間陪父親。但因為產婦難產的事，她已經兩天沒回家了。其實，吳嵐煙是不想驚動蘇上遠的，但難產的怪異事件一再出現，她便再也支撐不下了。

　　輕輕一推，大門沒有上鎖。吳嵐煙心頭掠過一絲溫暖，雖然兩天沒有回家，但爸爸還是習慣性地不鎖大門。反鎖大門時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樓上傳來爸爸洪亮的聲音："是小嵐嗎？"

　　"爸，都這麼晚了，您還在整理書稿啊？"她父親退休後，閑來無事，便決定寫一本《山城近史考證》。老人家操勞一生，突然清閒下來並不習慣，著書立說，只要不太勞累，未嘗不是好事。

　　吳嵐煙剛走進客廳，吳教授就說："小嵐，微波爐裡有飯菜，趁熱吃吧。"

　　吳嵐煙應了一聲："知道了，爸，您早點休息吧！"說完這句話，她坐在了沙發上，一陣強烈的倦意湧來，片刻之間便睡了過去。

　　吳教授又叫了幾聲小嵐，見沒有動靜，便走了下來。吳教授今年六十四歲，身材修長，白中帶黑的寸頭，顯得很精神。看著沙發上熟睡的吳嵐煙，搖搖頭歎了口氣，女兒累成這樣，他不忍心叫醒她，輕輕將吳嵐煙的身體調整了一下，充滿慈愛地將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回到自己的書房，吳教授打開檯燈，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書桌的一側緊靠南窗，上面堆滿了各類資料，他伸手翻翻這本又翻翻那本，拿起筆在稿紙上寫了幾個字，忽然又撕下來揉成一團，順手扔進書桌下的紙簍裡，那裡面已經堆滿了廢棄的稿紙，有的只寫了隻字片語，有的則是洋洋千文，此刻紙蔞裡又多了一團。

　　其實寫一本《山城近史考證》，是吳教授一生最大的心願，他是山城師範學院的歷史教授，他一直關注山城的那段歷史。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山城遊擊隊，阻擊了日軍的一支隊伍？日本檔館與日本影像株式會社，均證明抗戰時期，確有一支日軍獨立團，深入中國中南地區，執行一項名為"復蘇行動"的任務，但是這個"復蘇行動"的內容卻無法得知。所以愈是如此，吳教授便愈是對這件事感興趣，想找到隱藏其中的秘密。這樣一座小小的山城，有什麼值得小日本這樣重視，還專門派出了一隊神秘的，沒有番號的部隊來此？

　　其中廣為流傳的是，當時日軍攻打長沙時，久攻不下，心浮氣燥，四處掃蕩，最後在一個山村裡抓住了一個農民，在審訊逼打之下受不了了，張口便說是山神土地在護佑。瞭解了山神土地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後，那支日本部隊居然很認真地開了一夜的會議，第二天便組建了一支突擊隊，將遠近的山神土地廟，炸了個精光。說來也巧，隨後日軍便打下了長沙城的一角，但半個小時不到，就又被迫退出。戰後，日軍的總結報告中寫道："雖盡攬精英，而成特攻隊，遍拆其嶽麓、衡山、炎嶺三山的神廟，卻仍萬中遺一，因此慘遭挫敗……"

　　吳教授生於山城，長於山城，山城的近代史他都親身經歷過，對於山城遊擊隊，以及王隊長的傳說，他當然是熟爛於心，隨著年齡與學識的增長，他或許可以不將其當真，但日軍一個神秘隊伍悄然潛入山城，以及代號為"復蘇行動"的任務，卻是確鑿無疑的。

　　"復蘇？難道這山城中有什麼傳說讓小日本信以為真？"吳教授煩悶地點了一根煙，剛抽了一口，又趕緊掐滅，女兒和她媽一樣，不許自己抽煙。忽然一陣悶熱，他打開窗戶，才發現天空已被烏雲掩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暴風雨來臨的氣勢。"要下雨了……"吳教授的腦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就電閃雷鳴，大雨如注般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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