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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第3章

  之後的一個月,因為擅闖禁宮的刺客並未抓住,康熙擔心我的安全便不准我出宮。再之後,年關到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如牛毛,弄得我暈頭轉向哪裡還有工夫想別的事?

  十二月初,宮殿監便向康熙奏請除夕、元旦兩回家宴的準備工作,除夕宴有皇后嬪妃陪宴,元旦宴由王公、阿哥們陪宴,那是半點馬虎不得,而且準備功夫繁複,非得提前多日進行才行。到了已酉,只見乾清宮丹陛上左右安設了兩座萬壽天燈,丹陛下也安設著兩座天燈,晚間燈火通明,萬壽燈自樹杆之後,左右各懸萬壽寶聯16幅,每幅兩面都繡金字聯句。我邊走邊看,雖然已經見過很多回,但我自己是從來不參與其中的任何佈置的。不光如此,兩回的家宴我都不會參加,我這個康熙心底的愛人跟那些名正言順的妻妾們共處一室難免尷尬,更是有多生事端的可能,跟他的那些兄弟子侄們之間也沒什麼交情,倒不如跟下面的宮女太監們一起圍著火爐喝點兒酒,吃點兒東西,說說笑笑來得自在。

  走進乾清宮西次間,康熙正在裡面寫字,聽到我的腳步聲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隨即笑道:「你來得正好。來,這些個『福』,你拿去貼起來,添福添福。」

  我笑著走過去,拿起那龍飛鳳舞的「福」字,那可是康熙手書啊!拿到現代的拍賣場不知能賣多少錢呢!

  「貼到哪裡?」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問道。

  他輕笑著敲了敲我的額頭,說道:「當然是貼到你房前,——不許偷懶,過年的時候我要看到它好好地貼在你窗門前。」他知道我一向對這些虛文凡俗不感興趣,大多都是陽奉陰違。

  我不由笑了,說道:「既是這樣,那我先收起來,等除夕夜再貼出來以免招搖。」

  他笑道:「隨你,反正我去的時候一定要看見它,不然你就該罰。」

  有些嚴厲的語句卻是用戲謔的口氣說著,我細細體味著裡面的溫情。這麼多年,除夕夜他照例是有很多事做的,但不管有什麼事,新舊交替的時刻他一定會陪我度過。只有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在溫馨的房裡,聽著外面的喧嘩,品味著眾生的快樂,不用大聲說笑,我們自有交心的默契,默默地,寧馨等待著,在那新舊交替的鐘聲響起之時,交換著會心的微笑,互道一聲新年祝福,一壺淡茶,品味出一個全新的開始。

  收起了這些個「福」字,正好明珠奉詔進宮議事,我便退了出來。

  走在廊下,忽然一個清脆的童聲響了起來:「曦敏!」

  我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小男孩手牽著另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遠遠走了過來,小男孩固然看起來乖巧俊俏,那小娃娃也是一個玉人兒似的,走路還不大利索,搖搖擺擺的,十分趣致可愛。

  我不由笑了起來,不管他們的身份如何,這麼多年我仍然不能對可愛的小孩子免疫,何況他們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很難沒有一點感情。

  待兩個小孩子走到我面前,我微微屈身道:「太子殿下,四阿哥。」

  胤礽如今六歲了,跟他父親當年一樣,也是個聰明剔透的小孩兒。康熙多少對赫舍裡有著歉疚之情,加上他確實聰慧可愛,所以是極疼他的,不僅前些年親自教他習字,今年又特別請了大學士作他的師傅,如今他的學問底子已經頗有基礎,加上前不久他已經開始習武,進展頗快,不由令他的父皇大為安慰,也更加喜歡他。

  四阿哥胤禛放開了哥哥的手,搖搖擺擺走近我,張開雙臂。他剛兩歲多一點,話還說不大清楚,只是嚷著:「抱抱,抱抱。」

  我微微笑著蹲下身,把他擁進懷裡。雖說還是個小孩兒,但我力氣不大,要真抱了起來還是蠻費勁的。況且這樣正好跟胤礽平視,說話也方便。

  我看著胤礽,笑道:「太子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麼?皇上正在跟明珠大人說話,怕是不空見你們。」

  他搖了搖頭道:「今天跟四弟玩兒,他突然要來找你,我便帶他過來了。」

  我笑了一笑。才兩歲的小孩子,為什麼會突然想起我來?怕是他自己要來找我吧?雖然赫舍裡皇后臨終前把他託付給我,但我一來是康熙的貼身侍女,事務繁忙,二來實在很難抱持著無所謂的心情像個沒事人一樣整天對著他,所以他基本上還是奶媽帶大的,我很少理會。不過說也奇怪,不知為什麼這個孩子就是特別粘我,有事沒事跑來找我,害我不得不分出精力來應付他,往往一來就是好幾個時辰,連康熙有時候都要嫉妒了。這還不算,前年胤禛出生以後,胤礽就特別喜歡這個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潛移默化,如今的胤禛也粘我粘得厲害。他的母親烏雅氏去年升了德嬪,跟我並沒有特別的交情,但對於這個兒子跟我的親近倒也不反對,一律聽之任之。康熙如今七子,這兩個孩子感情特別好,跟我也特別親近。

  看著這哥倆好,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他們後來會變成水火不容的兩個冤家對頭。或者皇家真的是沒有親情可言的吧?

  胤礽看著我,問道:「今年的家宴你又不參加嗎?」

  我笑了笑說道:「是的,皇上家宴,哪有奴婢參加的份?」

  他看著我,眼裡透著不解,道:「為什麼不行呢?父皇很喜歡你,應嬤嬤說你『不是嬪妃勝似嬪妃』,我不大懂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既然比一般的嬪妃更加好了,為什麼不參加家宴呢?」

  人小鬼大!我笑看著他,心裡是淡然的。如果康熙真的硬要我參加那所謂的「家宴」,那我對他的愛恐怕遲早是會被磨平的,那就真的是不可挽回了。想必他是知道的,所以自從康熙十二年那次的驅逐之後,他開始儘量學著用「平等」的態度來對待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二人獨處,私下裡他總是用「我」而不是用「朕」這個高貴的自稱。對於我不願做的事情,他也從來不勉強我,雖然極渴望得到我,但沒有得到我的首肯即便同床共枕他也從不亂來。他是瞭解我的,瞭解我如今的心情,但也正因如此他害怕極了我的「離開」,雖然可以綁住我的身,他卻不能強迫我愛他,所以我的「放開」導致了他的「放不開」,如今小心翼翼守護這段感情的,是他,不是我。

  他對我的好,宮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但一來我們的感情從來不至於耽誤國事,讓人拿不住小辮子,二來經過陳貴人的事情,又有哪個不要命的宮人敢多說一句廢話?所以風言風語雖有,卻都不是什麼大事,我從不放在心上。不過連太子的奶媽都能說出這種話來,看來不注意一下是不行了。

  我看著胤礽,說道:「太子,奴婢不過是皇上的侍女,這話傳到別人耳朵裡奴婢可是會被砍頭的,不能亂說。」我輕描淡寫避開了他的問題,讓我如何對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解釋這男女間微妙的感情糾葛?

  他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說道:「除夕宴你不參加也就罷了,可為什麼元旦宴也不參加?我是知道的,父皇每年都會跟你一起迎新年,所以明年的元旦你一定要跟我過。」

  「這……」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之間左右為難。

  他卻不依不饒,拉著我的衣袖撒嬌:「不管不管,元旦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皇額娘去世前把我託付給你,你不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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