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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當員警帶走孟浩然的時候,他回過頭來,看到他的老婆很平靜地看著他,像是他要出差一樣,目送他,直到他們走到小巷的盡頭。他回過頭來,看見她白皙的娃娃臉上掛了一顆淚,像一粒珍珠。他轉過身想跑回到老婆跟前,替她抹去那滴淚,兩個員警卻死死架住他,讓他動彈不了。他大聲地說:「老婆你別哭,我會很快就回來的!」

  第二十八章 輕解羅衣

  楊教授明天就要飛往倫敦,一年以後回來,她答應他以後不再見面,但心裡感覺很空,很痛,痛得鑽心,痛不欲生。

  今天在他上課的教室外面等到了他,她說求你再見我一面,不然,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她這樣說的時候,眼淚淆然而下,那一刻她連死的方法都想好了。她要讓這個男人一輩子記住她,記住他倆的情愛,記住那楓葉和西天晚霞交織的熾烈,記住那冰雪世界俄羅斯式的

  浪漫風情,記住在她的香閨一個個不眠之夜……他望著她,她的表情像一隻可憐的小貓,眼睛裡全是悲切的哀告,他無法拒絕。她看見他點了點頭,她知道他答應了。

  吃過中飯,她睡了會兒午覺,睡眠是最好的皮膚保養方法。起來後精心梳妝。先塗護膚霜,然後拍粉底,刷胭脂,染睫毛,畫眼線,點唇彩,最後用蜜粉定妝。她知道自己化妝後特別好看,兩隻眼睛水水的,黑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潭,臉頰粉嫩透明,嬌豔欲滴,像五月陽山的水蜜桃。因為經常與娛樂圈的人打交道,見識過很多美女。可無論是明星也好、模特也罷,鏡頭前面吹彈欲破的肌膚,卸妝之後卻一慣蠟黃,兼有幾粒青春痘點綴其間。如果就這麼走出去,怕真的會被茫茫人海淹沒。原來所有的自然美,都是被精雕細琢出來的。大街上那些看起來透明一樣的皮膚、嬌嫩欲滴的紅暈,其實都是靠化妝得來,所謂素面朝天,就是化得自然,化得高級,讓你感覺不出是化了妝。

  化好妝,她開始選擇穿什麼衣服。

  從小到大,她都喜歡素雅的,黑白灰是她著裝的主色調,連睡裙也是白色和素淨小花的居多,但是今天她想挑一款色彩鮮亮些的,讓楊教授感受一下她的另類風情。她相信她穿鮮豔的顏色也會很好看,屬於「濃妝淡抹總相宜」一類的。她不厭其煩地一次次試穿,雪青、粉紅、水綠、鵝黃,換來換去,最後挑中一件玫瑰紅的真絲吊帶裙,這是一件晚裝,還配有一條同色的薄如蟬翼的紗巾。嬌豔的玫瑰紅與她白得透明的皮膚相映生輝,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到「活色生香」這個詞。

  青春靚麗為什麼還是攥不住男人的心呢?他為什麼要逃跑?今晚她要給他全新的形象,喚起他往日的激情。她願意什麼都不要,只要他像以前一樣愛她,不離開她。他為什麼這麼狠心呢?一年的時間,要知道一年就是365天,8760個小時,525600分鐘,她怎麼能忍受得了這麼長的時間見不著他,而且以後也永遠不能再和他單獨見面了呢?想到這些,她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出來。她拿餐巾紙擦了,又重新補妝。

  補好妝,她在脖頸和肚臍處噴上香奈爾5號香水。

  時間過得真慢,她等得心焦,就給自己泡了一盞碧螺春,把檯燈調到最小,淡綠色的光透過晶瑩如冰的杯具,雲霧繚繞的茶色,在透明世界裡曼妙地舒展,那般明媚的沉靜與浮動的暗香,讓人感覺茶確有貴婦名媛的品質。多少個不眠之夜,她對著一盞茶,就像面對閨中好友,娓娓傾訴心曲。萬籟俱寂,只有嫋娜伸姿的茶,細細聽來如古箏的和鳴,山澗的細涓。

  她品著茶,眼光落在牆上掛的一幅舊年畫上,是與偉一起去同裡時買的,纖弱的女子,盤雲的髮髻,鬢旁如鏤銀花,更有那織金點翠的旗袍,白皙的手指,盈握著瓷的茶具,凝固成永恆的風情。

  CD機裡放著白先勇打造的青春版《牡丹亭》,200多套衣服是臺灣知名導演烏桐與蘇州服裝設計界新秀葉蓓通力合作的傑作,她在所有色彩中都加入了柔柔的灰,刷淡了傳統戲服的濃豔,乾淨又清新。所以,當杜麗娘以一套套乳黃、粉紅、粉藍、水綠出場,而柳夢梅在轉身之間露出白衫一角的紅梅蘇繡時,觀眾席上總會響起「嘖嘖」的驚歎之聲。

  她拾掇好自己試穿過的一件件羅衫,重新掛好,琳琳總總,光華耀目。

  她的工作臺上有一幀《吹簫仕女圖》,那是「春船載綺羅」開張的那一天,安用數碼相機為她拍的,她雲鬢高挽,橫吹一管簫,背景是貝姨的傑作《江南水鄉》,身上那一套水綠緞子繡荷花的衣裙,有鉛華洗盡的清雅秀麗。楊教授說他最欣賞她的這幅玉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她問他真的有那麼好嗎,他說當然,你本來就長得漂亮,這樣一打扮,真的像「洛神賦」裡的洛神了。其實,楊教授還是忘不了當年的「水妖」。葉蓓就去照像館放大了三幅,一幅掛在「春船載綺羅」,一幅放在她的閨房,還有一幅當然送給楊教授。楊教授說,你放的這麼大,我藏哪兒呀?她這才醒悟,她的照片只能藏在他某個不易被人察覺的秘密角落裡。她又去照原尺寸印了兩張。他們的愛情真的好辛苦。愛上一個結過婚並有孩子的男人,一個妻子生了病又不願拋棄妻子的男人,你還有什麼指望呢?最明智的選擇是離開他,但她已離不開他,他是她的一切,一旦離開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焦急地等待著,茶水已喝得寡淡無味。

  當柳夢梅唱到「我和你把領扣松,衣頻寬」時,楊教授來了。

  好不容易等來了楊教授,他卻一臉的冷若冰霜,他甚至對她的精心妝扮視而不見,他說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對不起你,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生活,好好戀愛,找一個愛你的男人,

  與你年紀相仿配得上你的男人,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她聽著聽著就泣不成聲,她恨恨地說你走吧,從今往後,就算我不曾認識過你,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你仍然是一個名教授,一個好父親,一個忠實的丈夫。

  楊教授說你多保重,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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