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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13-2

  婚後,家裡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種奇怪在桑無焉眼中可以解釋為:那個男人更加神經質了。

  桑無焉畢業後,在A城一家社區心理輔導中心上班,雖然說工作比較輕鬆,但是也時常加班或者在外與朋友上街閒逛。因此,大多時候並不比蘇念衾早回家。

  不過新婚燕爾,只要她在家,總是高高興興地開門迎接蘇家大少爺的歸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即使是蘇念衾忙完一天異常疲憊,他也會勉強地微笑著吻她的額頭。

  蘇念衾卻有一個小小的改變。以前他總是自己掏鑰匙進家。但是自從結婚後,他再也沒有掏鑰匙的習慣,即使是隨身帶著也要按門鈴,等待女人開門。

  有時候會站個三五分鐘確定家裡沒人以後,再取鑰匙。

  無論是司機、小秦還是桑無焉並沒有把這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

  那天正值週末,蘇念衾卻因為一些要事要去公司,桑無焉便一人在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蘇念衾回家按門鈴的時候,她正看到電視劇精彩之處,捨不得離開。

  他從不會發生忘記帶鑰匙的情況,但是門鈴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響。

  她嘴裡一邊不悅地嘀咕,一邊去給他開門。拉開門鎖後,桑無焉惦記著電視裡的情節,所以沒與他打照面就又跑回去繼續看。

  一集播完以後,桑無焉樂得哈哈大笑,這時她才想起來門口怎麼沒有動靜,蘇念衾好像還沒有進來?

  不可能!

  她嘀咕,她明明開了門的。於是桑無焉放下遙控器走到門口一看:門大打開著,蘇念衾鐵青著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送他回來的司機拿著傘在後面急得團團轉。

  此刻正在下大雨,雖然門口有很寬的屋簷遮擋,但是雨水同樣也被大風刮進來濕了他的肩。

  桑無焉有點莫名其妙。

  「你幹嗎不進來?」

  蘇念衾陰沉著眉目,不答她的話,臉色比外面低沉沉的天還難看。

  桑無焉心想,難道又惹到他了?於是她也開始生氣。

  兩人就這麼站著,一人門外,一人門內,又僵持了將近十多分鐘,老司機終於第一個耐不住:「外面飄雨,還是讓蘇先生進門再說吧。」

  桑無焉看到蘇念衾濕得越來越深的衣服,突然心疼起來,正要妥協,卻遇到蘇念衾剛好發作。

  「關門!重新來過!」蘇念衾一邊生氣地說,一邊大步跨上來拉上門。

  只聽門合上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

  桑無焉嚇得幾乎跳了一下。

  什麼叫重新來過?她問自己。

  三秒鐘以後,門鈴居然又響了。

  桑無焉心中真的很納悶,不知道蘇念衾究竟怎麼了。為了探索究竟,她又一次開門,看到蘇念衾等待他餘下的反應。沒想到他居然和往常一樣,進門脫鞋然後伸過手來,淡淡說:「我回來了,無焉。」

  桑無焉愣愣地「嗯」了一下,接住蘇念衾伸過來的手。接著她被他放在胸前輕輕地吻了前額。

  蘇念衾進臥室,拿東西,放水,洗澡……有條不紊。留下桑無焉一個人,站在玄關呆呆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一切好像和往常以前,只是他的臉還有些陰沉,親吻的動作有點僵硬,他的唇在外面已經凍得冰涼。

  桑無焉為了驗證究竟是哪個地方出的問題,居然在第二個星期故技重施。

  她預計到他要回家的時間,故意將門虛掩著沒鎖。

  蘇念衾依然按門鈴。

  第三次,她乾脆將門大開,然後去幹別的事情,蘇念衾回家仍然按門鈴。

  她終於明白過來,與其蘇念衾是說要她來開門,不如說是他強制性地讓她來迎接他回家!

  憑什麼?!桑無焉在電話裡對程茵抱怨:「他認為他是日本男人?還要我每天在玄關點頭哈腰地說『歡迎您回來,您辛苦了』?」

  雖然他在家裡很有經濟地位,但是也不能這樣蠻橫吧,她也可以養活自己的。

  程茵在另一頭大笑。

  「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已經很苦惱了。」

  「他自己怎麼說?」

  「他隻字不提。」

  「平時呢?」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生活一切正常。」

  有時候,桑無焉會開門後故意將他遺忘在門外,無論是站二十分鐘還是一個小時,蘇念衾都絕不妥協。必須要重新來過:她牽他的手,他吻她的額頭。

  「你就把他擱那兒,看他站一晚上還橫得起來?」程茵沒心沒肺地說。

  「我不理他,他大概真會站到天亮。」依照蘇念衾的脾氣,絕對有可能。

  「這叫活該。」

  「我……」桑無焉苦著臉,但是她心疼。

  第二個星期,桑無焉中午和社區中心的同事一起吃午飯,一個同事突然聊到大家最近接手的一些案例。

  她是學兒童發展認知心理學,所以大多接觸的是兒童病人。但是那個叫趙萌的要好同事卻盡遇到婚姻方面的案例,說起來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意思。

  吃完飯後,趙萌依然是「唉,婚姻啊——」這句感慨結束談話。

  那天,這句聽過多少次的結束語在桑無焉心裡突然有了一些共鳴,下午她溜進趙萌的工作室,將蘇念衾婚後的異常行為說了一遍。

  「結婚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桑無焉補充說。

  趙萌笑了笑:「這是一種男人的儀式。結婚以前你們只是戀人,但是婚後他要用一種方式來表達你是他的妻子了,成他生命中真正的一個部分。」

  「為什麼偏偏要選這種方式?」

  「他不想你忽略他。」

  「難道我親密地迎接他回家就能表示沒有忽略?」

  「男人喜歡以一種確切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比如他要你戴上戒指來證明你的身份,也希望用什麼來表達他在你心中排在第一。這是他們的儀式。」

  「那麼我可以把這些理解為因為他太愛我了嗎?」

  「當然。」趙萌環抱著雙臂肯定地點頭。

  「除非和他離婚,我就要永遠這麼將就他?」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是孩子氣的。等他心靈真正成熟以後,對婚姻有了安全感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

  孩子氣?桑無焉在回家的路上回味這三個字,同樣是研究社會心理學,李露露總認為蘇念衾的霸道是男人味的體現,而趙萌卻說是孩子氣。

  男人?孩子?

  13-3

  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孩子,但是教育一個真正的孩子的方法卻真的很特別。

  小傑被餘微瀾在法律上正式收養以後,也改了名字——蘇君傑。大夥依然小傑小傑地叫他,除了蘇念衾。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喊「蘇君傑」。從法律上來講,他是小傑的大哥。

  從兩歲開始,經過三年治療的小傑幾乎已經和正常兒童無異。但是依然愛動,個性內向,走路的平衡性不佳。

  小傑格外黏桑無焉,用餘小璐的話說就是:「咱們蘇家的兩兄弟都著了桑無焉的魔。」

  小孩子幾乎都有個毛病,不喜歡吃蔬菜。於是桑無焉就和張阿姨一起將菜切碎放在肉裡,做成菜丸子,然後和著米飯給小傑吃。

  小傑吃飯的時候,手拿著筷子老是用力不均,一不小心就要將碗戳翻。她便閑下心來一口一口喂他,一邊喂一邊說:「小傑,張嘴。哎,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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