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衾何以堪 | 上頁 下頁
三二


  但是,生氣也總比沒有反應來的有趣,桑無焉達到預期效果,滿意的繼續這個話題。

  「那下次我請你去看。」

  「不用。多謝。」男人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你可以試試。這世界上有豐富多彩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我們只能體會其中一種,而電影就好像一種程式,讓你能短時間的嘗試其間不同的滋味。仿佛一次脫離軌道的冒險一樣。」

  「讀書一樣。」

  「電影來的更加直接。」

  「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不同。」

  「讀小說的時候你會哭嗎?」

  「……」

  「我看電影就會哭,劇中人傷心,我也會感動。」

  「那是因為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構造不同。」他頓了頓,「也許你愛哭。」語氣中全是嘲諷的意味,和他剛才抱她下樓時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同。

  桑無焉聽到他異常不客氣的語氣思維停頓了一下,然後說。

  「是的,例如我現在就想哭。」

  這句真的帶著哭腔的話,引的蘇念衾有點驚訝,然後就聽見桑無焉大哭起來。

  桑無焉本來是想說來威嚇他的,因為這個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固執。當聽到他漠然的冷嘲,居然很難過,自己不過是想和他能多說幾句話,瓦解一下他冰冷的軀殼。這麼一裝腔連她自己都沒料想到,居然真的忍不住哭了。

  眼淚決堤後,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老是這麼對我這麼凶。在電梯裡遇見那次,我想幫你忙是錯;情人節那天我想送你回家是錯;我求你和我假裝一下情侶也是錯;我幫小薇買東西,還是錯。我病得厲害,睡不著覺起來找你聊天,那真是錯上加錯。所以你就討厭我,偏要對我冷嘲熱諷,是不是?」

  她扯了張紙巾,抹了抹鼻涕,繼續申訴:「我現在頭重腳輕,腦仁兒裡就像有個榔頭在拼命搗騰一樣,難受得要命。你不但不同情我,還朝我凶。」

  原本安靜的客廳,現在充滿了桑無焉的哭訴。

  蘇念衾坐在旁邊,真有一種無奈的挫折感,聽見她哭得告一段落,便說:「水涼了。」隨即把杯子遞給她,妄想轉移其注意力。

  語氣確實比剛才緩和許多。

  桑無焉喝下幾口,潤了潤嗓子繼續擦眼淚,哽咽地說:「我是病人,你怎麼狠得下心來這麼欺負我。」

  蘇念衾不敢再與她搭腔,唯恐再生什麼事端出來,於是翻開剛才的書,繼續讀。只不過,速度比剛才慢了許多。

  桑無焉裹著被子蜷在他腳邊背靠著沙發,哭著哭著就有些累了,加上蘇念衾幾乎就跟個木頭人似的,居然一句話也不接,她也漸漸覺得無趣,到後來,傷心的心情都沒有了,幾乎忘記自己為啥要哭。

  過了一會兒,蘇念衾聽到她漸漸地靜了下去,某些字句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喃喃自語,後來幾乎低不可聞,到最後,她的呼吸變得綿長。

  大概是睡著了?

  他的手指停下來,側耳靜靜地等了幾秒鐘,確定她是睡著了。

  下了這麼一個結論過後,蘇念衾才敢鬆口氣,揉了揉額頭。她至今為止在他面前哭過兩回,每回都稱得上是驚天地泣鬼神。

  他放好杯子和書,輕輕離開,唯恐將她吵醒。他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有些遲疑。

  因為沙發那兒鋪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她才隨意地坐在上面和他說話。但是要是這麼由著她蜷在地上睡到天亮,恐怕會病得更加嚴重。

  想到這兒,蘇念衾淺淺地歎氣,又折回去。

  「桑無焉。」他叫她,「你得睡在床上。」

  她應了一聲迷迷糊糊又繼續睡。蘇念衾沒轍,又不好再抱她起來。他剛才抱桑無焉,是在她清醒時經過她本人同意的。如今她早睡得不省人事,再想想剛才抱她下樓梯時的尷尬,索性還是不抱了。

  可是,他知道她是好不容易才睡著的,要是直接弄醒了她,也許會更難受。他站在屋子中央,沉默片刻後將暖氣打開,然後自己回屋睡覺了。

  他一個人躺在剛剛桑無焉趟過的床上,睡著老是覺得不踏實,閉著眼睛就想起昨天簽的合同,想起那些歌詞,想起一堆亂七八糟的樂譜,想起週六去福利院的那台節目,以至於想到桑無焉身上。

  蘇念衾不禁摸了摸手上那個被她燙到後還沒足夠時間消逝的傷痕,然後摸到腕上還沒有卸下來的表。他打開錶盤,又摸了摸:已經淩晨一點了。

  他起床,披著黑暗走到客廳。要天亮的時候最涼,所以他故意將暖氣開高了一點,如今在這初春三月的夜裡,免得覺得有些太暖和了。

  他蹲下摸到桑無焉的被子大部分已經被她嫌熱而掀在一邊。他摸索中找到被角,替她蓋回去。剛鬆手,桑無焉又掀開。他再蓋回去,她再掀開。

  這下,蘇念衾開始有點惱了。他這輩子從來沒照顧過什麼人,尤其是這種情況。

  他微慍地將被子又一次蓋回去,而且就此固定住,沒鬆手。他定了一兩分鐘,期間桑無焉試圖反抗過,但是動了下,沒見效便識時務地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放手的時候他想,要是桑無焉敢再掀開,他就拿根繩子把她裹在被子裡捆起來。

  結果讓他很滿意,她很聽話地屈服了。

  蘇念衾檢查了下自己的勝利果實後回到臥房繼續睡。躺下後,又開始想別的事情。例如從這裡到沙發要十七步;出門要下三步臺階,朝右拐再走二十二步開了柵欄才是大路;從老師辦公室到對面的教室要走十九步?或者更多?都不太確定,他有半個月沒去上過課了,況且以前每次在那裡量步子的時候,總有孩子跑來跑去,打斷他,不僅僅是孩子們,桑無焉也愛打斷他。

  想到桑無焉三個字,蘇念衾又起身去了客廳。他俯身探了探她的額頭,似乎比傍晚那會兒燙了些。

  他不太有醫藥和護理常識,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在藥箱裡找了降溫貼給她貼在額頭上。

  桑無焉動了動,似乎睡得也不是很安穩,迷糊地偶爾冒出幾個字的夢話。他蹙著眉考慮了下,然後還是將她和著被子一起抱回臥室。

  第二天看到桑無焉看到蘇念衾問:「我好想記得昨晚我睡的是客廳。一起來怎麼變成臥室了?」

  「嗯。」蘇念衾漫不經心地應了下,將煎蛋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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