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六十八


  「本來,大家都以為啟凡的車禍純粹是一場意外,可是員警卻在那場意外中發現了另外一條線索,他們發現在事故現場的附近居然沒有任何刹車痕跡,這種情況一般是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司機自願撞上去的,還有一種是刹車失靈。當然,啟凡不可能是自願的,經過勘察,啟凡那輛車的刹車油栓已經被人事先拿掉了,所以……」

  我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對,警方懷疑這是一起早有預謀的交通事故。」

  我整個人都驚呆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喃喃地問:「怎麼可能?早有預謀?」

  「是啊,我們也覺得匪夷所思,偏偏事故又發生在你們結婚那一天……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你知道他平時有跟別人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嗎?」

  我茫然地搖著頭:「我不知道,他的社交圈子我從不過問,可是啟凡的為人你應該知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跟誰結下那麼深的仇恨,別人要置他於死地,不可能……」

  他用手扶住我的肩膀,認認真真地說:「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體養好,你看看這些天你都瘦了這麼多,身體好了,才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我相信,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更想知道是誰害死了啟凡,對嗎?為了啟凡死得這樣不明不白,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也為了這麼多疼愛你的人,好好活著,七月!」

  何秦安走後,我的思緒久久無法平靜下來,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而且還是早有預謀?多麼諷刺啊!當我的新郎出事的時候,我還在做著新嫁娘的美夢,沒有陪在他的身邊跟他一起承受痛苦;當他發現刹車失靈的時候,我卻在想著他會給我一個怎樣的意外驚喜,沒有幫他分擔那種接近死亡的恐懼;即使那輛車爆炸了他在垂死邊緣做最後掙扎的時候,我卻仍在譴責他是否逃婚和猜測他對我的感情只是一個玩笑!啟凡!我的啟凡!我這樣深深切切愛著的啟凡!你告訴我,我該怎樣原諒自己的無知!

  電話鈴聲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我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貼在耳邊,輕輕地「喂」了一聲,那邊沒人說話,只有下著大雨的噪音,我渾身一涼,掛掉電話,迅速地拔掉了電話線。

  我木訥地盯著座機,有那麼一刻回不過神來。小宇,你究竟是已經死去了,還是活著?這個遊戲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猛然間,我的心裡的那根弦像被某種東西牽動了一下 ,如果夏小宇死後給我打電話是事實,那麼啟凡也必定能夠做到。想到這裡,我的心裡頓時一片釋然,所有的恐懼在瞬間化為烏有,我重新把電話線插了進去,此刻,我非但不怕,反而充滿了期待。是的,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陰陽兩界能否相通,完全在於自己信與不信,只要自己相信,那麼這些就是存在的。生與死不過是形體的轉移,人死了,但是愛依然存在,只要我們彼此的愛不改變,那麼陰間與陽界的相隔就不會構成任何阻礙。愛是如此的神聖,所以,它的力量完全可以超越生死,穿越幽冥,達到一種心與心的直接感應!

  我躺下去,癡癡地望著電話,感覺到一種寂滅的平靜、淒涼的幸福。而這種平靜和幸福永遠都不會因世事無常而改變,因為,死亡已讓一切紛紛擾擾停格;因為,我相信啟凡一直都會活在我的身邊;因為,我的心裡有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在這樣一份近乎絕望的等待裡輕輕地闔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多,整整一個晚上,電話沒再響過。我想了想昨晚何秦安跟我說的事,然後我起床刷牙洗臉,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在鏡子裡看到一張憔悴不堪的臉,沒有任何血色,眼睛也深陷進去。我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我摸了摸蒼白如紙的臉,輕聲歎息著,也許沒有了啟凡,我就已經不再是我了。

  可是這副模樣怎能出去見人?我給自己化了一個淡淡的妝,頭髮在後面隨意紮了個馬尾,讓自己看上去不至於那麼憔悴,但再怎麼看,仍掩蓋不了眼裡的蒼涼。我甩了甩頭,走了出去,我要去一趟交警大隊,我想知道那天的車禍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找到了負責啟凡那起交通事故的交警,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當我告訴他我是啟凡的妻子,他很熱情地招待了我,同時,也很遺憾地說:「安醫生的事,我們大家都很難過,你也別太傷心了,人一旦有了劫難啊,總也逃不過的。安……哦,怎麼稱呼你比較好呢?」

  我知道他想叫我安太太,可是又覺得不合適,我說:「叫我七月吧。」

  他說:「好的,今天來找我是因為安醫生的事嗎?」

  我點頭道:「我聽說啟凡的車禍是……」

  「對,他的車事先有人動了手腳,剛好事故地點是一個急轉彎的斜坡,也是一處事故易發地段,因為沒有刹車,所以他根本控制不了,就跟一輛貨車相撞,那輛貨車上有兩個人,一個當場死亡,還有一個剛送進醫院就死了。這起事故發生在那一天的確讓人費解,所以,我們已經把這個案子移交給了刑警隊了,你可以去他們那邊問問具體情況,我給你一個電話吧。」說著,他寫了一個號碼給我。我接過來看:

  「羅天?」

  「對,怎麼,你們認識?」

  「哦……認識,這個案子是他接手的?」我皺了皺眉,怎麼轉來轉去又跟羅天扯上了關係?

  「沒錯,既然你們認識,那就不需我多介紹了,他是個很不錯的員警,人稱現代的福爾摩斯。」

  謝過他之後,我就離開了。羅天。我撇撇嘴,還現代的福爾摩斯呢。對羅天,我不知道為什麼,始終都是有偏見的,儘管我不否認他在某些時候的確有點小聰明,可我不喜歡他的性格,太冷,而且不近人情,要是數他的缺點,我能數出一籮筐。但現在,不管我有多麼不願意跟他聯繫,也是必須要給他打電話的。

  十分鐘後,他騎了一輛摩托車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沒好氣地挖苦他:「你的那輛坦克呢?」

  「坦克?」他的嘴角輕輕一扯,算是在笑,轉開了話題,「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一聽他這麼說,我就有些生氣了:「既然這個案子是你接手的,你為什麼不早些給我打電話?非要等我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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