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
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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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它滅了,我的眼睛有短時間出現失明狀態,我沖上去一把抓住從裡面出來的醫生:「他怎麼樣?他是不是死了?他死了嗎?」 「他沒有死,但是傷得相當嚴重,全身多處骨折,頭部縫了十幾針,有輕微的腦震盪,腦淤血。我們在搶救的過程中,發現病人的自我意識特別強,所以,他現在已經醒了,他是我目前見過在潛意識裡最堅強的一個病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夢遊似地問他:「那我現在能去看看他嗎?」 「去吧,他也在找你,不過時間最好別太長,他流血過多,身體還太虛,讓他多休息。」 謝過他之後,我慢慢地走到溫可原的病房門口,輕輕推開門,房間裡有一個護士在幫他蓋被子,看見我就出去了。 溫可原躺在那裡,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臉色比白紙還要白,嘴唇上沒有絲毫的血色,但是,他的眼睛卻睜得很大,帶著一種燒灼般的痛苦。他轉過頭來,我們的目光接觸了,立刻像兩股電光,絞扭著再也分不開來。在這一瞬間,我分不出是喜是悲,也不知道對他是愛還是憐惜,只覺得酸甜苦澀各種情緒脹滿胸懷,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愣地站著,愣愣地跟他對視。 好半天,他微微翕動著嘴唇,輕輕地低喚了一聲:「七月!」 隨著他這一聲低喚,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從他搶救的幾個小時裡,我一直忘了流淚,到如今,我才瞭解自己竟是這般軟弱無力,似乎除了流淚,我就沒有任何辦法。 他再喚一聲:「七月,是你嗎?」 「嗯。」不停往外滾的眼淚使我無法開口說話。 「我現在這樣是不是不帥了?」 我用力地搖頭,哭出了聲音。 「來,坐到我這兒來。」 我不由自主地坐了過去,他立刻抓住了我的手,可能因為用力過度,牽痛了他的傷口,他情不自禁地低聲呻吟了一下。他抓著我的手,摸到了他的領口處,他說:「這個,我一直都戴著。」我摸出了一條水晶項鍊,吊墜上沾著已幹的血跡。我哽咽著:「你在發燒,我去叫醫生。」 「別走,七月,讓它燒好嗎?」他更緊地抓住我,傷口的疼痛使得他緊緊地皺著眉頭,他不得不把手上的力度放鬆了一點,「你只是想走掉,你不想見到我,是這樣嗎?」 我低著頭,默然不語,各種複雜的情緒包圍住我,我不是不想見到他,而是不能,我不能! 「你為什麼不說話,七月?你連話都不想再跟我說了嗎?」 我拼命搖頭,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我把另一隻手蓋在他的手上:「你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醫生說你需要休息。」 他虛弱地,卻又孩子氣般斬釘截鐵地說:「不,我不睡!」停頓了片刻,他的聲音又變得哀怨,「我不睡,我怕你趁我睡著後跑掉,我怕醒來後再也見不到你,七月,我就這麼惹人厭嗎?我就這麼一無是處嗎?我要怎樣走到你的心裡去?你告訴我。」 他的聲音絞痛了我的心臟,我好想告訴他,他已經在我心裡。可是我必須要離開他走得遠遠的,走到世界的盡頭去。我抹了一把眼淚:「睡吧,可原,我求你。」 「不,你別求我,你只要答應我別走開。」 「別說了,可原,我到底哪裡好?值得你為我這樣?」我控制不住,再次哭出了聲。 「七月,你別哭,別哭,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嗎?你怎麼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哎……啊。」他激動起來,又扯痛了傷口,痛苦地呻吟著。 「我去叫醫生。」我慌忙掙脫他,走到門邊。 「你別走!七月!」他大叫,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別走!啊……」他不支地倒了回去,痛苦地叫喊。 我趕緊又跑回床邊,摟住他抽搐的身體,哭著說:「好,好,我不走,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守著你,你別再動了,可原。」我泣不成聲,要怎樣才能理清這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啊! 醫生聽到溫可原的叫聲趕來,給他注射了一支鎮靜劑,又打了一針退燒的針。溫可原燒得很厲害,病情開始惡化,醫生交代我千萬別讓他再受到刺激。 注射了鎮靜劑以後,溫可原顯然十分疲倦了,但他仍強撐著睜大眼睛。我說:「睡吧,可原,你該好好休息一下,別再折騰了,你流了那麼多血,你不知道你的臉色有多糟糕。」 「我不睡,我怕睡著的時候你會溜走,我寧願醒著看著你。」 「我不走,放心吧,我就在這兒,看著你睡。」 他閉上了眼睛,仍然緊握著我的手。他是累了,經歷了一場生與死的搏鬥。虛弱征服了他,只一會兒,他的呼吸均勻地起伏,睫毛平靜地垂著,他睡著了。我注視著他,他熟睡的樣子像個天真無邪的嬰孩,我不禁想到在街上發現苦兒那次,我們在酒店同睡的情景,他也是這樣躺著,不同的是,他此刻是那樣的憔悴衰弱。我心中湧出一股酸楚。可原,你不知道,我也曾想拋開一切投入到你的懷裡,可是我的心太小,我承受不起兩份這麼重的深情,上帝也會不允許的。今生,我們是無緣了,我有了啟凡的孩子,我們下個月二十八號就要結婚了,一切已成定局。只怪造化弄人,我們出現在彼此生命裡的時間太晚,原諒我,可原,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緊緊抓住你的衣角,隨你到天涯海角。 我試著把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來,他立即睜大了眼睛:「你要幹嗎?你別走,七月!」 「我沒有走,我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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