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
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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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看,頓時睜圓了眼睛——那是一輛油漆斑駁,顏色綠不像綠、灰不像灰,被磨損得面目全非的吉普車。前面的安全杠是彎的,倒車鏡只剩下一根脫了漆的鐵杆,尾燈是破的,駕駛室的車門凹進去好大一塊。 我不禁啞然,這就是他買的「新」車?! 我像看怪物樣地看著它:「這個……還能開嗎?」 他有些受傷地看著我,很顯然不滿意我的評價,很認真地說:「這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輛車。我的家庭經濟條件不好,父母都已經退休了,我的薪水不高,還要供弟弟上大學,所以,我工作了四年才買了這輛屬於我自己的車,雖然它看起來有點舊,不過我想,如果拿去修車廠噴一下漆,應該還不至於那麼糟糕的,你說對吧?」 我收起了一開始的那份驚訝,心裡有些感動:「對,它看起來……挺好。」 他點點頭,走過去幫我開車門,手放在門柄上,很嚴肅地用力一拉,沒想到車門竟從車身上直接脫落,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我驚呆了,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愣了愣,扶起車門,不信任地看著,小聲嘰咕了一句什麼,托起車門,折騰了老半天也沒把它裝上去,最後放棄了,拉開後座車門,把它塞了進去。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張臉通紅,沾著少許黑色的污漬,無辜地說:「看來它不只是需要噴油漆那麼簡單了,你介意……沒有門嗎?」 我忍住笑,搖搖頭,鑽進了車子。 他坐上駕駛室,嘴裡不知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麼,我怕傷他自尊,努力不去注意車子的破舊。他發動了車子,車子立刻發出一陣讓人心驚膽戰的咳嗽,像極了一個身患嚴重支氣管炎的病人,咳了好半天才終於啟動。他沒有把車開進市區,而是在經過立交橋以後拐進了一條小道,像是通往農村。 「我們去哪兒?」我有些詫異地看他。 「我帶你去江邊吃淡水魚吧,你肯定沒去過那個地方。」末了又補上一句,「你坐好了啊,你那邊沒有門,可別掉下去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江邊,他帶我走進一間比較簡陋,用竹子搭建起來的飯店,在二樓靠窗的雅座坐了下來。隔著竹窗,可以看見外面那條很寬很長的江,一望無際,有幾個孩子在江邊追逐嬉戲,幾艘小船在遠遠的江面上飄蕩。 他顯然在這裡混得很熟了,服務生過來點菜的時候像老朋友一樣跟他有說有笑,還不時地拿那種曖昧敏感的眼神看我,大概在懷疑我是羅天的女朋友,什麼眼光! 「如果是在夏天的晚上來這裡會更好玩的,可以坐在江邊喝酒聊天,還可以坐船,這裡通宵營業,有時候還可以看日出。」 「你經常來這裡?」 「杜枚真的不是你殺的?」他突然轉開話題,直視著我。 一聽這話我就氣了,我原以為他跟別的員警不一樣,他會看出其中的漏洞和破綻,沒想到他也這麼問。我瞪著他:「你以為呢?」 「從表面上看,的確是你幹的。」 「難道你覺得我有那麼白癡嗎?我在哪裡不好殺她,要特意把她約到酒吧裡去殺,殺完以後又把刀放在自己包裡,等著員警來抓?」 「聽起來有點道理,不過兇手有時候會自作聰明地用這種方式誘導我們,看似不可能的也許就是最有可能的。」 「你什麼意思?杜枚根本就不是我殺的!」 他說:「那當然,任何一個殺人犯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都不會承認自己殺了人的。」 「你——」我肺都氣炸了,「你別告訴我這個案子是你在管。」 「本來不是,我一聽說你殺了人就立刻趕回來了,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在我面前提過杜枚,是吧?」 「不記得了!」我沒好氣地說,把臉轉向窗外,不想看他。我心裡有些難受,本來還指望他能還我一個清白,可他卻把我當成兇手。 「什麼態度。」他不滿地說,「難道你不想找出真凶為自己洗清嫌疑?」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是不是有毛病,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他沒理會我的反應,接著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上次跟我說過杜枚跟夏小宇是同鄉?」 「你認為杜枚的死跟小宇有關係?」我更加疑惑不解,難不成是夏小宇殺了杜枚?怎麼可能呢? 他說:「如果這件事情沒有牽扯到你,也許我就不會這麼想。我們調查過杜枚,她是個比較簡單的人,沒有與誰結過怨,她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被人殺死,而且兇器在你的包裡,這很顯然是一個精心設計的佈局,兇手是要嫁禍於你,為什麼呢?於是我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夏小宇,可是……在杜枚被害的這幾天裡,又同樣發生了一系列的謀殺案。」 「一系列的謀殺案?」我忍不住打斷他,「怎麼回事?」 「在這十天裡,分別有四個女子被害,她們全是坐台小姐,有三個當場死亡,還有一個躺在醫院至今生死未蔔,她們之間沒有任何共同點,甚至有兩個還互不認識,從表面上看,這是一起盲目的連環殺人案。」 「你的意思是,兇手沒有目的地在殺人?」 「看起來是這樣的,可這也是我感到困惑的一點,為什麼唯獨杜枚的死兇手想嫁禍於你,而其他四個受害人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杜枚的死應該是歸於連環殺人案裡面的,可我為什麼感覺不是?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兇手殺人的目的是什麼?我的感覺從來不會出錯的,這次為什麼會這麼亂?」他皺著眉頭咕噥著,爾後又問我,「對了,七月,你說的那個解簽人是不是瘸子?他的腿是不是不靈活?」 「這我沒注意。幹嗎?你該不會懷疑他就是兇手吧?」 「很難說,你知道我前段時間為什麼不在S市嗎?我去了顏師傅的老家,就是那個做木偶的顏師傅。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十年前的那場火災吧,把他一家六口全都燒死,也包括他的義子何勇義,我一直想不明白,何勇義已死,顏師傅又沒再做木偶,那麼你看到的那個木偶又是誰做的呢?直到那次我們一起在咖啡廳,一個女孩子的話提醒了我,她說障眼法,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於是我第二天就趕到了那個村子,挖出了十年前被燒死的六具骸骨,竟發現這六具骸骨全是女性,何勇義果然沒有死。」 我驚呼道:「你懷疑解簽人就是何勇義?」 「對,但是據你所說他的腿並沒有不靈活,所以要待進一步調查,就算他不是何勇義,至少可以斷定他跟何勇義是認識的。不過我仍是不明白,這一切為什麼跟你扯上關係?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剛準備說話,他的手機響了,他從包裡拿出來,按了接聽:「喂?好,我馬上來!」他的臉上有了一種異常冷峻的神情,招手叫服務生買單。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他說:「顧婷婷醒了。」 「顧婷婷是誰?」 「就是在醫院生死未卜的那個受害人。」他站起來走出雅座,走出兩步,他突然停住腳,轉過身很嚴肅地看著我們剛剛坐過的位子,他雙唇緊閉,眉頭微鎖,那樣子就像發現了什麼重大的線索似的。 我緊張地問:「怎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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