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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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或者,她是死給我看的? 我哆嗦了一下,一股惡寒自心頭躥起,迅速漫至全身。不會的!夏小宇怎麼可能會是死給我看的呢?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我用力地摁著太陽穴,只覺得頭痛欲裂,夏小宇在暴雨中死去的那一幕像塊烙印一樣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 「你是住在那裡嗎?」那個司機突然開口說話,把我嚇了一跳,我說:「是的,怎麼了?」 她說:「我也是住在那裡的,你住幾樓?怎麼從沒見過你?」 「哦,我住三樓,平時很少出門的。」 「那難怪,對了,昨天早上的事你知道吧?」 我的心臟猛顫了一下,剛經歷了夏小宇的自殺還沒平靜下來,她又提到了紅衣女子的死,我吞了一口唾液,說:「是跳樓的那個嗎?」 「是呀,就死在我樓下的店門口,真晦氣。」 「你認識她嗎?」 她搖搖頭:「不認識,不過她常去我店裡打電話的,前天晚上在我那兒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一直哭,說的是她們那兒的家鄉話,聽不懂,沒想到第二天就跳樓了。」 一會兒她又說:「昨天晚上,我老公看見她了。」 「不會吧?」我全身一冷。 她壓低了嗓音說:「是真的,我老公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從窗戶看見她站在院子裡,那樣子很可怕的。別人都說,穿紅衣服自殺的女人,死後會變成厲鬼,因為怨氣太重,冤魂一直不會散去的,而且不能投胎。」 她說得我汗毛直豎,一個穿著紅色長裙、披頭散髮的女子立即在我的腦子裡飄來晃去……我的心突然驚跳了一下,通常女人在自殺之前應該都會精心打扮一番的,可是夏小宇為什麼是穿著睡衣的?而且還跑到陽臺上,在暴雨中割脈而死?這是為什麼? 睡衣、陽臺、暴雨。這是在暗示什麼? 我將這六個字反復在腦子裡組合著,把腦袋都快折騰裂了,最終仍沒找到答案。 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房間,習慣性地打開電視,然後去沖澡。昨晚淋了雨,衣服到現在還是濕的,感覺頭重腳輕,渾身無力,開始冒虛汗,反胃。這是生病的前兆。 剛從浴室出來,手機在響,我接起來,鑽進了被窩裡。啟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帶著深深的倦意,他輕聲叫我:「七月。」 「你怎麼了?生病了?嗓子都啞了。」 他說:「沒,你呢?是不是又熬通宵了?」 「剛洗了澡準備睡覺,你什麼時候回來,啟凡?」 他低聲歎息著:「可能沒這麼快,依雲她……出事了。」 「你姐姐?」我吃驚不小,「她出什麼事了?」 「她突然不說話了。」 「什麼?不說話了?」我不解。 啟凡說:「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就是……就是跟植物人差不多,你明白嗎?」 「不明白,車禍?」在我的意識裡,植物人通常都是車禍所致。 「不是,在爺爺死的當天晚上,她突然變成了這樣,傻了似的,我用了很多方法,一點用兒都沒有。」 我說:「不會吧?怎麼會這樣呢?」 他說:「我不知道,爸媽也不知道,我猜想她是受刺激過度。這種情況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聽到了什麼,還有一種是看到了什麼,我正在想辦法找答案。」 「啟凡……」 「嗯?」 「我能幫你什麼嗎?」 他笑笑,聲音溫柔如水:「傻瓜,你能幫我什麼?要真的不想讓我擔心,那就乖乖睡覺,少熬夜,知道嗎?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心裡湧起一片潮濕的溫暖:「啟凡,我好想你。」 「我也是,好想你。」 掛完電話剛準備去關電視睡覺,卻聽到了這樣一段對白: 一個男人問:黎明的前夕是什麼?其中一個男人回答說,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然後,一個女子很平靜地說,黎明的前夕,是黑暗。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瀕臨死亡的絕望。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仿佛有一隻手伸進了我的胸膛,抓住了我的心臟狠命地往下拽。頓時,只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懼,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裡慢慢擴散。 作品:七根蠟燭作者:上官午夜字數:9016 第二章 撥錯的電話號碼 進入十一月份的S城冷得出奇,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塊透明的冰塊,看似堅固,但是卻容不得去觸碰,太易碎了。 小說完稿後,我變得無所事事和懶散起來,讓自己對未來感到懷疑,也對夏小宇的死更加無法釋懷。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從自己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從此再無瓜葛。我一度以為是在做夢,幻想夢醒後夏小宇的電話仍會隨時地響起,她和別人不一樣,她喜歡叫我「該死的七月」,她說這樣的稱呼是把我當成了她的親人,這點我是絕對相信的,因為她總在我面前說「我那該死的老爸老媽」,事實上,她是天底下最愛父母的人。現在,再也沒有人像她那樣叫我「該死的七月」了。 夏小宇自殺後的第二天中午,高炎給我打來電話,他說夏小宇的屍體已經火化了,他會履行自己的承諾,不斷地給她家裡寄錢,並且很誠懇地感謝我尊重他的意見沒有報警。掛電話之前,我問他能不能把夏小宇的骨灰拿一點給我,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一個小時後就直接送到我家裡來了,用一個很小的玻璃瓶裝著。臨走時他塞給我一個很厚的信封,不用看我也猜到那是錢,我立即就寒了眼神,對他說,我答應不報警不是為了替他保守秘密,如果我收了錢那算什麼?是對夏小宇的褻瀆。 他有些尷尬地走了。然後我買了一個很精緻的水晶玻璃杯,把那些骨灰很小心地倒進去。水晶玻璃杯是透明的,剛好手掌那麼大,插上電源以後裡面就有淡藍色的光,我跑了好幾條街才買到的,夏小宇生前最喜歡的就是水晶,而且偏愛淡藍色。我把它放在床頭櫃上,跟我的一張照片放在一起。 很多時候,我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就那樣安靜地看著它,看著看著,就覺得寂寞越來越遠,恍惚中,好像自己也老了。 寂寞是可以讓人快速衰老的。 我把這種感覺告訴了啟凡,沒想到卻嚇到了他,他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我在電話裡絮絮叨叨地說我已經看到了自己三十年後的樣子,這種樣子讓我極其恐懼。然後他就笑了,說我才二十三歲,離五十三歲尚遠,但不管是三十年後還是三百年後,在他眼裡,我始終是他的小寶貝。一聽這話,我的心情馬上就又好了,哼著歌曲打開了電腦,開始連線上網。 自從《七根蠟燭》的結局貼到網上以後,我的生活有些亂了,因為網站的編輯找我做了訪談,連同我的照片貼得到處都是。我在作者簡介裡留下了E-mail,所以每天都會收到大批的信件,基本上都是讀者寫的。說實話,我倒是希望能收到出版商的郵件,哪一個寫作者不想自己的文字被印成鉛字呢?於是我找了網站的編輯,問他能否幫我聯繫出版。他告訴我,在網上發文章跟出實體書不一樣,網上約束不嚴,任何題材都可以寫,但是要出版,牽扯的方面就多了,《七根蠟燭》雖然在網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可有些內容還是比較敏感。我想了想,似乎也對,這篇小說源於我的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完全不連貫,比如:人格的分裂、人性的扭曲、殺戮、愛與恨的兩個極端、一些模糊不清的人、甚至鬼魅情節…… 他又說如果真要出版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把文中的敏感處去掉,須大改。我一想,大改的話還不如重寫一篇,歎了一口氣,說那就算了。被他這麼一折騰,把我的信心都整沒了,看來,我真不是當作家的料。心情鬱悶,剛準備下線,看到有一封新的郵件,是一個編劇寫的,他說想把《七根蠟燭》改編成劇本拍成電影,留了手機號碼。 我有些恍惚地撥通了他的號碼,具體說了什麼我不記得,只記得最後說面談,約定第二天下午兩點在一間咖啡廳見面,他叫溫可原。 放下電話以後,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想來想去也覺得不是那麼回事,於是下線關機,把整個身子蜷進被窩裡,默念了三遍溫可原的名字,然後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敲門聲弄醒的,我下了床,迷迷糊糊地去開門。 門口站著兩個員警,一男一女,都很年輕。我一開門,那個男員警說話了,他說:「對不起,打擾一下,我是刑警隊的羅天,想請問一下,照片上的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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