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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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在哪兒?」 「在我家嘛,外面好冷,不想出去。」說到這裡,我聽見她隔著聽筒小聲地撒嬌,「討厭啦,別動,在打電話呢。」 我說:「那我不去,這會兒都十點多了,你家離市區太遠了,整個一農村,誰叫你住那麼遠,我不去。」夏小宇住的地方在偏僻的郊區,一幢陳舊的公寓,那幢公寓原本是高炎一個朋友的,後來因為舉家遷往美國,公寓就空下來了,然後,夏小宇就搬了進去。半年多的時間,我總共就去過兩次,因為從我這兒坐車到她那兒要半個小時左右,而且去她那兒很不方便,Taxi不能直接開到公寓的門口,只能停在路口 ,要上一個大約三百米的坡,旁邊是一排平民區,還有一間破舊的小寺廟。那裡住的都是很有生活規律的人,所以一到晚上十一點以後,基本上都熄燈睡覺了,由於沒有路燈,那條路特別黑。在這樣的情況下,儘管我已經被她提到的火鍋饞得直咽口水,可想到這些,我寧可泡速食麵充饑。 她把對高炎撒嬌的那一套用在了我身上,肉麻地說:「來嘛,七月,人家好些天沒見你了,想你了。」 我堅持著:「不去。」 她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七月!你今天要是不來的話,這輩子也別想再見到我!」 「拉倒吧,整得跟同性戀一樣。太遠了啊,我一個人害怕。」 「安啟凡呢?」 「他回家了。」 「那我叫阿炎去接你,就這樣了,一會兒見。」說完又對著話筒狠狠地「啵」了一聲,也不管我答不答應,直接把電話掛了。 跟夏小宇的相識源於我曾經想寫一篇關於夜總會坐台小姐的恐怖小說,她個性很隨和,沒有心計,大大咧咧的,而且特別能講笑話,結果我那篇小說沒寫成,反倒跟她成了很好的朋友。高炎是她的客人,一家外貿公司的副總,有錢有地位,對她挺好,捨得在她身上花錢,後來便順理成章地被高炎養了起來,也就是時下比較流行的「二奶」。我有時候不是很理解夏小宇的想法,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麼要把自己的青春浪費在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身上,她笑著對我說:「我愛他,就像你愛安啟凡一樣,雖然他有老婆孩子,那也只怪我自己在他生命中出現得太晚,而且,他能給我足夠的錢,我不用再去看別人的臉色陪酒、陪笑。你別看做我們這行的整天嘻嘻哈哈,可是有多少辛酸是別人不知道的。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就像是寄生蟲,離開了金錢和男人便無法生活,所以我必須去愛一個人,狠狠地愛他,讓他也愛我,只有這樣,我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你不會明白的。」 「可是等你老了怎麼辦呢?男人的愛都是很勢利很苛刻的,尤其是像你們這種沒有保障的愛情。」 她揮揮手,有些不以為然:「什麼是保障?結了婚還離婚呢。不過話說回來,我從沒想過他哪天離婚了來娶我,你知道嗎,七月,真正的愛,到最後會變成一種信仰。能找到一個願意對自己好的男人並不容易,如果可以,我寧願做他一輩子的情人,只要他不棄我而去。」 你聽聽,還有沒有比她更傻的女子?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我聽見樓下傳來按喇叭的聲音,緊接著我的手機響了一聲斷線,我知道是高炎來接我了,於是穿了件外套出門。 高炎坐在Taxi後排,探出頭來禮貌地跟我問好。這是一個四十出頭,臉上刻著滄桑與自信,有些微胖的男人。我朝他笑了笑,拉開前排車門坐了進去:「怎麼,高總?今兒沒自己開車?」 「呃,別叫我高總,你還是叫我阿炎吧,叫老高也成。不好意思啊,臨時有點事耽擱了一下,讓你等這麼久。」 「沒事。」其實我知道他為什麼不自己開車的,他每次去夏小宇那裡都是打的去,他跟夏小宇的關係是埋在地下的,不能公諸於世。我從一開始就對他沒什麼好感,可能跟這個有關係,在我的潛意識裡,對沒有責任感的男人有著一種很自然的排斥,大概是因為我父親的關係。 「聽小宇說你最近在寫長篇,寫得怎麼樣了?還順利嗎?」他問。 「昨晚寫好了。」 他說:「當作家很辛苦吧?其實,選擇這種職業也是需要一種毅力的。」 說到這個,我有些尷尬:「呃,我還算不上是什麼作家,都是寫著玩的。」 「呵呵。」他乾笑了兩聲,笑得有點難聽,卡在了喉嚨裡。 一時之間我們找不到話題,司機可能也感覺氣氛有點悶,扭開了唱機,放的是一首沒有聽過的英文歌曲,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讓人分外壓抑。我轉過頭對司機說:「換一首吧。」 「沒有了,都是這一種風格的。」 「那就關了吧。」我閉上眼睛不想再說話,車廂裡陷入了一片沉默。 沒有任何預兆,只聽見一串悶雷在空中翻過,等我睜開眼睛時,外面已是風狂雨驟,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車窗上,從縫隙處濺到身上,格外的冷。身後傳來高炎的聲音:「七月,下雨了。」 「是啊,帶傘了嗎?」 「沒有。」 我想了想,說:「要不等會兒到了給小宇打電話,讓她到路口接我們吧。」 他想了一下,說:「算了,這麼晚了讓她一個人下來我不放心,雨這麼大,我們乾脆調頭回去買傘吧。」說完他就叫司機掉頭。 我沒再說話,看著車窗外的暴雨若有所思,胃部的饑餓感強烈起來,早知道我就該吃碗泡面墊墊底了。 一會兒,他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一把雨傘。離開市區後,由於雨太大,車開得很慢,四周沒有路燈,一片漆黑,耳邊只有暴雨夾雜著狂風呼嘯的聲音,我們的車就像是飄蕩在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會被風暴吞沒。 突然,一種不安的感覺莫名其妙地從腳底迅速傳遍全身,我整個人抽搐了一下。 車開了很久才到,高炎很快付了錢下車,撐開雨傘幫我拉開車門,Taxi調了個頭,閃電般消失在雨夜中。暴雨仍在不停地下著,風很大,把兩旁的樹木枝葉吹得張牙舞爪,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在這之前,我壓根就沒想到,正是這個夜晚,讓我捲入了一場無法預料的噩夢裡。 我緊緊地圈住胳膊跟他一起上坡,經過那間寺廟的時候,我問高炎:「小宇經常來這裡求籤嗎?」 他說:「嗯?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她那個人挺迷信的,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隨便問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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