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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是去過,因為我當時去的時候在大仙寺的觀音像前許了一個願望,所以一直想著要再去還一次願。」

  「你當時許了什麼願望?」鄭墨寒看她的目光變的很深遠,似乎夏夕顏的話將他帶進了一些古老的記憶中。

  「我對著觀音像說請保佑我身邊的這個人永遠幸福,我願意用我的幸福來交換。」夏夕顏用很柔軟的聲音說出了那個願望。

  房間裡突然很安靜,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鄭墨寒從他的座位上慢慢站起來,圍著辦公桌轉了半個圈,來到夏夕顏的面前。

  時光荏苒,夏夕顏說的事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可是卻在此刻找到了那時的一些遺漏。她像是一個說書人,慢慢地說著往事,而他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月亮下面,跟著她的述說回到了故事的起源處,他一直以為這個故事並不會驚心動魄,但其實他早已驚心動魄。

  「為什麼要還願,你認為你的這個願望實現了嗎?」他的聲音猶如夢囈。

  「是的,我看到當時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現在過的很好,而我也如我所承諾的失去了最終的幸福,所以我想是到了我該去還願的時候了。」

  夏夕顏的心中湧起一陣另自己窒息的悲傷,有淺淺的淚光浮在她的眼框上,讓她分不清真幻,究竟是在自己的故事裡流別人的淚,還是在說別人的故事時自己先落下淚來。

  鄭墨寒低下頭仔細地看她的臉,忽然看到她頸上的項鍊,是用鑽石做花芯的一朵白色的夕顏花。在聽過她的願望,看過她的淚水後,他長久的堅持和慎密的理性終於被那朵小小的夕顏給徹底摧毀了。他當然記得這朵夕顏,是在香港的太平山頂他為她親手戴上去的,只是再見到她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戴它,讓他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恍然如夢的感傷。

  「可是如果你不幸福,那個人怎麼可能幸福,所以你的願望註定是會落空的。」鄭墨寒說完象第一次他對她做這件事時那樣輕歎一聲,然後沒有停頓地吻住了她。

  夏夕顏的腦海裡一片混亂,感動,狂喜,懺悔,猶疑四處穿梭。她好希望現在他是在醉酒後的淩晨吻她,或者是在他說為了她放棄藝術時吻她,又或者是在太平山頂吻她,可惜現在什麼都不是,他在他的辦公室裡吻她,在她處心積慮想讓他放棄對她的恨意時吻她,在她和江若水的賭局即將到期時吻她。

  他這樣無心設防,讓她覺得勝之不武,他已然謝幕,而她還站在臺上。

  她曾經,一直,依然那麼地愛他,所以在他的唇貼住她的時,她有太多的情緒在體內流轉,那些不需要謹慎算計就可以自覺感受的東西,她知道是真實可信的,於是她需要用更強大的意志力去抗拒。

  她一直是個不知悔改的人,尤其對於她並沒有覺得做錯的事,她也是個能冷靜思考的人,知道在錯誤的路途中及早回頭,因為那只能到達錯誤的終點。所以她只想當戲子,化著濃妝,盛裝出場。

  但她的自我提醒並沒有減輕她對他的愧疚,因為他只看的見她的面具,卻對她露著真顏。終於她無法承受這種愧疚帶給她的重壓,她淚流滿面,似乎只有流淚才能卸下那些壓力,她一把推開他,掩面奔出了他的房間。

  幸好那時門外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一路狂奔著進了洗手間,關上門鎖,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她很怕會痛哭失聲,更怕心中的情感會如眼中的淚水一般一瀉千里,終至決堤。那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想要的始終沒變,而現在已經離那個結果只剩一步之遙了,她不捨得停駐,她要努力地跨過那一步,直達終點。

  她穩定好了情緒,也調整好了心態,於是擦乾眼淚,在洗手盆裡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已一切如常後,才走出了洗手間。

  職場江湖:兩儀劍法

  夏夕顏拿著快遞紙袋準備去行政部辦公室時,在走廊上看到鄭墨寒帶著一個男人迎面走過來,那人看到對面的夏夕顏,驚喜地叫道:「夕顏,你也在這裡工作嗎,太好了,我們又做同事了。」

  夏夕顏循著聲音抬頭看他,在看清他面目的同時,血色從她的臉上悄然褪去。鄭墨寒似乎注意到了她來不及遮掩的過度意外,他看了看身邊那個男人,問她:「你們認識嗎?」男人剛想開口回答,夏夕顏冷漠地說了一句:「不認識。」然後側身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她離開那兩個人越來越遠,但心裡卻很清楚他們始終在她的身後,她終於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在劫難逃。

  半小時後Tom把行政部的職員都叫到了小會議室,指著他身旁的一個人對大家說:「這是新來的行政部經理,請他為你們做個自我介紹。」

  在大家的掌聲中,那個人緩緩開口:「大家好,我的中文名字叫方卓,之前在民營的光明集團任行政人事總監,所以沒有英文名字,以後大家就叫我方卓好了,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在方卓說話的時候,夏夕顏的眼睛一直看著面前那一小方的桌面,在她早上看到方卓的那一刻,她已經猜到他會來做這個職位,因為行政部經理離職了很久,Tom一直在幫鄭墨寒面試人,而按方卓的工作經歷,在PMS裡能適合他的也只有這個職位。所以在會議室再見他的時候,她已經完全沒有意外了。

  方卓的介紹會很快結束,他在最後說:「我已經看過你們所有人的簡歷,接下來我會和你們一個個地單獨聊幾分鐘,我希望儘快地熟悉你們,然後可能會對你們的工作做個小幅的調整。就從夏夕顏開始吧,其他人先回自己的崗位。」

  夏夕顏感覺著四周人群的陸續離去,小會議室裡只剩下了她和方卓,於是她抬起頭來,第一次直視著他說話。

  「你想熟悉我什麼?」

  「夕顏,我沒想到我們會有再次一起工作的機會,我真的很高興。」方卓話語中透著欣喜。

  「那我也說一下我的心情吧,對此我覺得很沮喪。」

  「為什麼?」

  「難道你需要我說原因嗎?那個原因是你想聽的嗎?」夏夕顏咄咄逼人,包括她看他的眼神和她說話的語氣。

  「對不起。」方卓軟化下來。「我曾經對你說過這句話,但一直沒有機會當面說,幸好讓我再次見到了你。我為當時的逃避道歉,也為沒能給你一個交代道歉,可是你知道這是我唯一的選擇,我不能做更多的選擇。」接近不惑的方卓自然是理智而正直的,他知道貪婪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所以當那種後果貌似呈現的時候,會快速地扔掉他多要的部分。

  他已經改正了錯誤,所有人也就可以當他沒有犯過錯誤,他從不把這樣的處事方式稱為圓滑,事實上一個馬上要跨入四十歲的男人不可能不圓滑地處事。他依然走在道德的中央,只有那個讓他犯錯的人才偏離了中央,所以他所受的指責遠少於她,這也是他在做清晰道歉的時候心中的了然。

  「夠了,你不夠資格批評我的錯誤,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有多恐懼別人知道我犯過的錯誤,我希望我們在這裡只會有工作上的接觸,不會談論我們的過去,以及任何和工作無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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