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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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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擺手,打斷他想說的話,「我也等過你來找我,在老家,我天天做夢都夢見一睜開眼就看到你跑過來了,但是整整三個月,不要說你人,就是一個電話你也沒有打過來。」說著她又笑了笑,「不過卓閱,雖然一直說要恨你,可其實我知道,潛意思裡我從來也沒有恨過你。或者就是因為,我知道我也不是什麼好女人,我也有錯也並不是完全就值得人同情,所以我從不教柳丁忘記你,因為我知道,不能在她身邊陪她不是你的錯,這或者,算是我離婚以後可以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我去找過你。」卓閱說。 尤寶珍語氣很淡:「半年以後,對嗎?」半年,世事易變,三天都可以天翻地覆改天換地了更何況是半年?她微微歎息,「你看,其實回頭想想,我們之間的時機從來就沒有對過,你愛我的時候,我剛剛才跟別人分了手;我認真想好了要好好愛你好好對待你的時候,你卻跟我說離婚了算數;我等你的時候你沒有出現,我決定放棄你了你又過來找我來了……卓閱,如果沒有感情,這頂多算是陰差陽錯,如果不幸有了感情,那也只能說是,有緣無份……有緣無份呵,既然是這樣了,很多事,就強求不來了。」 卓閱只得沉默,他是真的被她說到無話可說了。雖然他隱約地明白,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但是至少目前,他想不出更好的,能說服她的理由。 光憑愛嗎?愛是一把雙刃劍,它會被磨損,也會不禁意地被打了折扣,所以沒有誰比他們更明白在現實生活面前,它的蒼白無力。 離開的時候,到底不甘心,卓閱說:「寶珍,現在我們可以重頭開始,我們可以讓時機完完全全都對得上了。」 「但是,」尤寶珍倚在門邊,聲音很無奈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已經接受方秉文了啊。」 「他不適合你。」 「那麼你適合嗎?」尤寶珍笑,「我是個傻女人,如果我再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會不停地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和你媽媽同時掉進了河裡,你是會先救她還是先救我?」 卓閱說:「我先救她,如果你死了,我就跳下去陪你一起死。」回答完,這個問題終於也讓他找到了反駁的餘地,「寶珍,你不能這麼想,他們是我父母,那是沒得選擇的東西,是我必須盡的責任和義務,失去他們,我會痛不欲生;而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雖然可以選擇,但你卻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沒有了你,我將會生不如死。」 尤寶珍聽了,調侃:「可這些年,你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寶珍!」卓閱皺眉,歎氣,「你一定要這樣嗎?」 「好了好了。」她安撫地擺擺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跟你說真的,也許我現在還不夠喜歡他,但是,和他一起,我很放鬆,也很開心,而且更重要的是,卓閱,跟方秉文在一起,我不害怕。」 我不害怕,卓閱,你又明白我的意思嗎? 因為愛得不夠多,因為期望不太深,所以,我不害怕會受傷,也不害怕會不幸福。 這或者是尤寶珍和卓閱離婚前後第一次這麼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和談。 是真的和談,因為談話的時候氣氛是愉快的,談完以後,她整個人都是放鬆了的。 尤寶珍不禁回想,離婚前面那段日子他們幹什麼去了?如果他們能夠坐下來,從容地給對方一點申辯的時間,給對方多一些寬容和理解,是不是今天,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也或者,時間還是會磨滅幸福,但是至少,不會讓她和他都過得這麼辛苦。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守到情淡了再分開,和還在情濃時捨棄,哪一個更令人傷感。 一個人躺在床上,尤寶珍反反復複想卓閱說的那些話,那些話一遍一遍煨過來煨過去,居然將她的心捂出了一點熱乎的意味。 她傷感地想像,多年前的那個下午,她牽著女兒的手孤單的離開的時候,卓閱一直都默默地陪在她身後——多麼偶像劇啊,可惜那時,她的心裡堆積的只有滿滿的傷心和悲涼,所以一心只想著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 何曾還敢再回頭? 真是悲涼呵,他們相愛的時機,從開始到結束,居然從來就沒有對過。 不過,尤寶珍說完那些話,心裡卻是平靜極了,坦然極了。活到這麼大歲數了,這也好像是她第一次這麼清醒地看清自己,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以後她到底要一個怎麼樣的生活。 和卓閱在一起的時候,她一心一意地嚮往,這個男人會給自己一份安定,這個男人會成為她此後一生的依靠和屏障,她信任他,她依賴他,但是,她沒有想到他也會放棄她;離婚以後,帶著尤橙一個人在這城市裡打拼,她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用自己的手,讓女兒過上富足而體面的生活。 這裡面,唯獨沒有她自己,她只是一個依附品,先是依附卓閱,然後是依附著女兒,她忘記了自己也是人,也應該有享受和享有幸福的權利,甚至於,被世俗所影響,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得到世人眼裡所謂的圓滿了。 可卓閱的話,忽然又讓她圓滿了。 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她現在已經知道,她愛過的那個男人,沒有想要過輕易地放棄她,也許走錯了路,但她當初,總算沒有愛錯了他。 能夠愛過不後悔,也是一種幸運。 心裡積壓許久的話,終於都說出來了,尤寶珍無比輕鬆。這種輕鬆讓方秉文再見到她都有些意外,她問:「寶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覺得,今日的你,特別的意氣風發。」 尤寶珍裝傻,睜大了眼望著他:「啊,有嗎?」 那個樣子,無辜而頑皮,三十多歲的女人了,不自覺居然還是有點十幾歲小女孩的天真。好像是一夕之間,她身上原有的沉重感都一掃而空了。 方秉文失笑:「你連表情都溫和很多了呀,說一說,是不是有什麼好事了?」 尤寶珍笑,她倒是想說,問題是她該怎麼跟他講呢?關於卓閱,關於她對卓閱的感覺,關於她和卓閱的那一場談話,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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