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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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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個嫖客,她像個妓女,各懷目的的防備,各有所圖地接近。 尤寶珍怔怔無言。 她沒有跟他一起回去。卓閱問完那句話,沒有得到回應,然後就一個人先離開了。 他沒回答她要不要幫她。 尤寶珍一個人坐在房裡頭想了好久。離婚以後,她想她也是後悔過的,那麼驕傲地離開,一個人在這個城市裡左沖右突的時候,再不可能在人群散盡燈光隱去的時候抱著一個人喊累;也沒可能受了委屈以後無所顧忌地窩到一個人懷裡哭泣;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在旁邊挑剔地說:「尤寶珍,你放的鹽是不用錢的吧?」或者說,「你怎麼不放點雞精啊?」或者說,「尤寶珍,你怎麼可以這麼懶,炒菜後把鍋也順手洗一洗嘛。」 只是,一直找不到那個人,就不得不也習慣了,以至於那悔意也就淡了。 世事如棋,落子無悔,總有一些人要為年少輕狂買單,也總有一些人必須為自己當初的輕率負責。 所以,婚既已離,他們也永遠都無法回到過去,再問這個問題,還有什麼意義? 尤寶珍一個人把所有的東西吃得乾乾淨淨,卓閱曾經說過,浪費糧食,十分可恥。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都可恥地毫不留情地倒掉剩飯剩菜,卻把這個觀點十分徹底地貫徹給了自己的女兒。所以尤橙吃飯,你給她盛多少,她從來都會吃得一粒不剩。 她總算欣慰。 東西太多了,她吃得很撐,腰腹鼓得像隨時都要把裙鏈撐開。 她慢吞吞地起身,出去結帳,走人。外面陽光耀眼,熱度驚人,她有些奇怪,都這時候了,為什麼還會有這麼毒辣的太陽。 天氣預報說,是因為颱風要登錄了。 可颱風從來就卷不到這裡,但每次來之前,總會連帶著把這裡的天氣也弄到亂七八糟。 自然是有人會送她的,她婉拒,吃得太飽了,總要消化消化。 走在路上的時候,手袋裡電話響了起來,艾微在那邊氣哼哼地說:「BA的劉曼殊跑到公司來了,說想看看到時候花多少錢可以把這裡買過去。」 艾微用盡一切可能的形容詞告訴她劉曼殊有多小人得志。 尤寶珍笑了笑,只說:「就讓她蹦達吧。」 蹦達過度,也是會樂極生悲的呀。 掛掉電話,她慢慢繼續往回走,臉上一直掛著夢幻似的笑意。她偶爾會停下來,竄到邊上去看遠處溫室裡開得燦爛到極處了的花,那些花她很多都不認識,但並不妨礙她看得津津有味。 這多像鄉下。 這一刻,她多像那時候的自己,壓力纏身的時候躲到鄉下去,假裝自己只是個無憂無慮的過路客,沒有還買不起房的煩惱,坐吃山空的恐懼,還有,孩子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消費增高的憂慮。 她只是單純的個體,還沒有融入到這個世界裡去。 回到市區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尤寶珍先去接的尤橙,然後再去了一趟公司。最近沒什麼事做,前期都太辛苦,尤寶珍就放了他們好幾天的假,就是艾微也要從明天開始休息了。 尤寶珍檢查了一下公司的設施,然後再帶著尤橙離開,去超市買些菜和日常用品。 轉到用品部,尤橙跑到文具用品那塊要了一盒蠟筆,還有一本素描薄,因為不想從自己的錢包裡掏錢,尤橙先乖巧地討好她一番說:「媽媽,你幫我買這個吧,等我長大了,我會用好多好多錢來養你。」 尤寶珍失笑,毫不容情地戳穿她:「不就是想要媽媽付錢嗎?直說就好了嘛。」 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拐彎抹角。 尤橙吐了吐舌頭,拉著她的手在她身上不好意思地蹭了蹭。 等到了車上,打開書包的時候她又開始檢舉揭發:「媽媽,今天劉文萍搶了我一朵花。」 尤寶珍問:「什麼花?」 尤橙說:「就是那朵花,戴在我衣服上的,白色的,我告訴你我好喜歡的啊。」 尤寶珍說:「哦,是那朵胸花啊……沒事,她要就給她好了,當送給她,做人要大方。」 尤橙卻大方不起來,哭喪著臉:「可是我好喜歡的啊。」 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尤寶珍無奈,安撫說:「沒事,媽媽下次再給你買,就送給她了吧。」 尤橙這才沒話說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說著就到了家。 像往日一樣,很普通也很平常,就像五歲的尤橙,生活中有愉快的,也有不愉快的,看開就好了。 卓閱那夜沒有過來,也沒有給尤橙打電話。 尤寶珍也沒有找他,倒是吃了飯後給電視臺一個跟她關係較好的人打了個電話,想探點口風,可是對方一直關機。 尤寶珍平靜地做好了接受最壞結果的準備。 尤橙仍然吃了飯後才開始做作業,睡覺的時候仍然要尤寶珍給她講故事,不過她最近已經厭倦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眯著眼睛想了半天才說:「媽媽,要不你給我講海底的小姑娘那個故事吧。」 海底的小姑娘,說的就是小美人魚。 尤寶珍覺得很欣慰,女兒的審美觀終於從純動物進化到了半人半獸類了。 她很早睡了,只是那夜特別特別的熱,悶得像是被關在灰太狼煮羊的鐵罐子裡,憑直覺尤寶珍知道這熱已是要到尾聲了,可仍然那樣的讓人受不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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