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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寶珍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多年前離婚的那天是這樣,今天也如是。

  她今天的感覺很不妙。

  首先是早上,她六點鐘醒來的時候順便用電高壓鍋把稀粥煮好,然後又躺回床上繼續小眯,結果七點十分準時起來的時候去廚房一看,迷迷糊糊間,她忘記調檔位了!

  米已經泡得不成了樣子,再煮也完全來不及。

  尤寶珍歎一口氣,稍微洗漱便去叫五歲的女兒尤橙起床。今天只能讓她去幼稚園吃早餐了,沒有在家裡磨蹭的時間她也允許尤橙偶爾耍懶賴床,結果這一賴就賴出了問題,硬賴到最後時間才不情不願地穿衣。梳頭的時候尤橙瞪著大而水潤的眼睛跟她發起床氣:「媽媽,你梳得我痛死了。」

  「媽媽,你為什麼還不幫我把頭髮剪了呢?每天梳頭發煩死了!」

  「媽媽,我想吃小熊燒餅,你又沒給我買!」

  「媽媽……」

  媽媽,媽媽,她尤寶珍在五歲的女兒眼裡,就是個什麼都會說好然後又什麼都會忘記的不負責任的媽媽!

  尤寶珍抿了抿嘴,一早就不順,她也火氣也上來了。但她現在對女兒來說,有,且僅只有唯一一個優點了,那就是,媽媽從不對她亂發脾氣。

  所以,生氣了的尤寶珍什麼話也不說,她沉默地把女兒的小鞭子綁好,然後沉默地帶她去洗漱,再沉默地任她叭唧叭唧地說了一大堆後,才不甘不願地拿起牙刷開始刷牙。

  終於得了片刻寂靜,尤寶珍撫額。她有時候很奇怪,尤橙怎麼會那麼囉嗦,明明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屈指可數,但有些東西還是通過基因遺傳了下來,比如莫名其妙的數落,比如無休無止的囉嗦。

  尤寶珍是一個很乾脆的人,說話乾脆,行事乾脆,做起事來也爽脆俐落。她以前很容不得別人羅哩叭嗦在她面前講一大通廢話,但現在,有尤橙在,她居然硬生生給磨練出來了。

  尤橙終於在尤寶珍耐心告謦的當口,完成了所有出門前該做的事情。

  尤寶珍幾乎是提著女兒快步出的門。

  把女兒送到幼稚園,她於是急急忙忙又趕去公司,今日裡有些廣告畫要製作安裝,下午六點前要交貨,晚上安裝。客戶是旅日歸來的,學的也是日本人的那一套,出了名的挑剔和毒辣。

  這些年,她其實很慶倖,摸趴滾打下來,雖然沒有男人,但總算在培養女兒健康成長的同時,她還有了自己的事業。

  只是說起來相當諷刺,離婚以後她賴以維生的活計居然也是前夫曾經最拿手的東西。

  她甩甩頭,前夫前夫,她今日想他的次數太多了。

  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或者是因為那幅廣告,每次去交差她總是惴惴不安,要不是看在利潤相當可觀的份上,她真想不做了。

  但這社會,有奶便是娘,他出得起高價,自然也可以要求得到最好的東西。

  乃至到了公司,不安終於變成了現實,製作部小李迎頭走上來跟她說:「珍姐,噴頭壞了。」

  尤寶珍幾乎吐血,問:「什麼時候壞的?」

  「剛剛。」小李撓頭,「我看過了,沒法修,我們最近用得太狠了。」

  太狠了,她當然知道太狠了!現在是中秋臨近,國慶將至,不趁這時機好好做一把生意,十月一過,十一月淡季一來,喝西北風啊?

  尤寶珍沒想抱怨,跟下面的人報怨也實在有欠風度,一邊走過去做最後檢查一邊沉聲吩咐:「通知艾微,打電話去振宇問問我們的配件都快遞過來了沒有,什麼時候發的貨,然後查一下快遞單,看貨什麼時候能到。」再看了下時間,接著說,「你們把已噴繪出來的先上裱,製作,餘下的都發給BA吧。」

  小李聽到這裡有點猶豫:「BA要價好貴的,這樣我們就沒多少利潤了……」

  尤寶珍回頭,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厲:「都這時候了,是利潤重要還是信譽重要?」

  這樣的尤寶珍,誰也招架不住,小李縮了縮頭,回身做事去了。

  不過BA也真是狠,拿定了尤寶珍退無可退,以要求太高為名逼得她不得不以零利潤轉手。如此緊趕慢趕,萬萬幸在五點三十分的時候一切都製作完畢。

  尤寶珍親自送貨。

  卻在路上出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車禍,兩車相撞,無人員傷亡。事情本來可大可小,但對方喝了酒,一個勁的胡攪蠻纏,尤寶珍幾乎崩潰。

  看看時間,也管不得這邊,只囑了一同前去的艾微負責處理,另外叫了車急急卸貨趕送過去。

  到底還是遲了十多分鐘。

  對方好鄭重的架式,老總方秉文親自坐鎮堂上。

  尤寶珍顫顫微微地過去,方秉文說:「尤小姐好信譽,足足比約定時間晚了十五分鐘呢。」

  自從比爾蓋茨的金錢拿時間換算後,全天下的有錢人都喜歡拿時間比價,這位方總也不例外,冷冷地說:「尤小姐或者覺得十五分鐘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們公司來說,一溜人就等在這裡等你出片,所有工作全部停滯,更別說今日有重要客人到訪,你覺得,這十五鐘裡你耽誤的是多少金錢?」

  尤寶珍沉默,目光盯著方秉文上下起合不停的嘴唇,死死地抿緊自己的嘴——如果不抿緊,她害怕下一刻自己會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

  今天一整天,真是太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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