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到中年無覓處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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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上機,還有說有笑,相互打著招呼,互遞著名片,互相介紹自己。後來,飛機途經杭城機場降下時,機艙裡就一片死寂,在吃過空姐們提供的便餐後,飛機又爬起來。無聊的趙世誠從手提包裡拿出一本筆記來,這不是他那本密密麻麻登記著各類客戶的號碼和帳號的手冊,而是小楠的日記。 厚厚的日記本封面,裝飾很粉質、雅致,滿眼都是亂花入眉的淒迷的玫瑰,四角淺顯地印著百合花般的吻痕,吻痕的皺折間仍香豔欲滴。看得出日記本的主人對它是非常地鍾愛。 趙世誠輕輕地摩梭著,男人的眉睫隱隱地有些濕。 他打開扉頁—— 裡面,竟赫然停著一隻黑蝴蝶的屍骸,美麗而乾癟,永恆而寂寞…… 蝶,給男人的,總是一份淒豔而短促! 緊挨著黑蝴蝶細黑的腿下,幾行黑色的字不很好,然淡雅的行間隱約透著女孩的細心與柔美,那些字粒安靜地擠在蒼白的薄紙上。趙世誠仿佛感到一股挾帶著往事的清淚攪著生活的冷雨撲面而來,抽疼著早已呆板的表情。小楠清柔的舉止也撲面而來,讓他再也無法躲開塵封的舊事。 他硬著頭皮讀下去—— 光滑的季節 累脫了力熾熱不再白皙不再緋紅 絲力不著蟬鳴也趕著望秋來了 望秋來了一句句帶血的歌 如刃迎凝脂的項頸如潮的中午 遞著高溫輻射某句話的體香 體香隱隱飛過柳叢追尋曾似的故鄉 不這樣行嗎 靠蔭的肩吟漸近的歸 趙世誠讀了兩遍,似乎讀懂了,又似乎什麼都未讀到。他閉上眼睛想了一下,如果沒有男人的壞,小楠,肯定會是一個用詩句撫摸生活撫摸愛情的清純女人。 他往下翻著,第一頁寫著—— 2001年12月25日晴 這個城市,男人與日子仍森林般地長滿我的周圍,樹枝上,層層鬱蔥著紛亂的陰毛,芬芳的自己,永是這林裡啼血而頹廢的杜鵑。 純潔,只是自己似曾歸來、不曾再遊的夢裡水鄉。 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雪萊說的。但他不懂,在這個時代,冬天到了,男女瘋狂交配的季節還會遠嗎? 今下午,我沒有和姐妹們到場子裡去,等那些種豬們挑選,而是把自己弄得豔豔的,香香的,到附近的教堂去。 今下午,我的身子屬於我自己。 路過一個草坪,看著裡面許多顏色的菊花,那一種黃黃的,似乎透著將死的韻味,可愛極了。我倚著燦爛的一叢,輕輕坐下來,身下的細草、野花與陽光,都在腿間揉碎了。心頭竟然想起,前幾日在郊外的一個結滿衰草的山坳裡,赤裸的自己與身下的軟草、陽光一起,被一個肥豬般的男人揉碎著,那個混蛋老埋怨我不會叫喊。 我已沒有了拒絕感。 在這個城市的燈紅酒綠裡,我只是一株會叫床的罌粟花嗎? 惜花憐花地坐了一會兒,我看見幾個男人朝我所在的方向走來,我只得站起,又一個人孑孑孓孓地,往教堂方向走去。 路上,總少不了蒼蠅般的目光掠過我的胸脯。 陽光如死魂靈般,陰冷、虛弱。空氣裡,絲絲僵硬的冷,不停輕薄我的項頸。 昨晚是平安夜,今夜是耶穌受難日。 裡面人已很擠。多數都是看熱鬧的打工者,臉上浮著尋趣的笑。本地人都是些婆婆媽媽們,樓裡樓外地忙著。 …… 高大教堂明朗的燭光裡,年輕的牧師在臺上誦讀著《聖經》,肅穆祥和。 牧師讀《聖經》的聲音,總是靜如池水,涼涼浸著,滑過在場的每一個信徒的靈魂。 我有一點點被感動,想哭,但眼眶裡,沒了理由。 我想,自己在嫖客床上,淫蕩的笑比自憐的哭會更激發男人的洶湧,會更勾引他們的欲望。 笑比哭好嗎?只是,自己早已喪失分辨笑與哭的神經了,如同,情感已乾涸的鹹魚。 教堂裡,樓上樓下,擠得滿滿的,空氣裡的熱度,在漸漸升溫,男人的煙絲味,女人的脂粉味,把所有的汗臭味都弄得漂浮在燭光裡。 我漸漸受不了那混濁的空氣,於是,從人堆裡擠出來。外面竟是徹骨的冷。 夜來了,曖昧的黑緊緊跟隨著我。 往回走著,手機響了。妓女回到了妓女的世界,那個包我的男人在喚我。 …… 我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自虐? 只有在昏迷間,皮膚才能自贖;只有在麻木中,手指才能呼吸。 女人最好把光著的身子,給一位願同自己守著人間煙火的男人,這樣,才能讓自己被他愛透,才能,才能讓自己有著自己的靈魂。 …… 趙世誠窒息般地讀著,仿佛是自己的妹妹在呼喊,他不忍再讀下去,茫然合上日記本。 他為自己有過的嫖妓行為而感到罪過。 不知什麼時刻,空姐的聲音在機艙裡迴響起來—— 「尊敬的旅客們,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請大家系好安全帶。歡迎大家再次乘坐我們的班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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