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中年無覓處(20)_小牽

二〇

　　「帳面上，沒多大問題，只是提醒白條不要做得太多。但情況是，那個人出事了，不可能不說些對我們不利的事情，我怕愈找不出毛病，愈有隱患。你也知道，稅務賬是這樣的，七分功夫，三分人情，假的真不了，上面如果真盯緊你了，帳本上的資料是沒有抵擋力的。我建議，一方面，有些部門的相關人員，我們是否找人出面疏通一下；另者，近一段時間，加強原始單證管理，凡涉及真實情況的，都實行當日發生當日清理。小青的賬也不要放在公司，電腦隨時做好備份，以防被突擊。再者，我們也適當調高銷售額，多納些稅。」

　　涼會計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說：「趙總，您看怎麼樣？」

　　趙世誠想了一下：「可以。找個時間，叫財務科集中起來，您給他們開個會，把這個意思宣佈一下。另外，要加強他們責任心的教育，尤其注意保密，叫他們不該說的就不說，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

　　涼會計從口袋拿出一摞發票來，指給趙世誠看：「這是這個月的差旅費等，這是昨天中午請稅務吃飯的發票，2170元。」

　　趙世誠拿起水筆，一張張仔細地簽了「同意付款」，落了自己的名字，還給了他。

　　突然，趙世誠轉換話題問：「帳面真的沒查出問題？」

　　涼會計自信地說：「應該查不出的。」

　　趙世誠慢慢地說：「如果沒查出問題，可能就有大問題了。」

　　涼會計不明白。

　　「稅務方面肯定從專管員嘴裡得到了不少東西，不然不會派人突擊的。」趙世誠不無擔心地說，「他們下來，應該給他們查出一點，給他個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口實，讓來查的人回局裡好有個交代，現在他們空手而歸，事情肯定不算完，我擔心還會有事。」

　　涼會計沒吭聲。

　　「可能還會出大事。」趙世誠想了想，又說：「你去吧，先按剛才商量的方案去做。」

　　待涼會計出去，他拿起了電話：「阿強，你在哪裡？」

　　「姐夫，我在車間，馬上就上來。」

　　他又撥通阿青家裡的電話，一個人接起電話，是阿青媽媽。

　　「伯母，您好！我是世誠。」

　　「世誠，從杭城回來了？」

　　「伯母，伯父呢？」

　　「他到單位去了。找他有事？」

　　「伯母，他中午回來，就說我晚上過去。」

　　「世誠，你中午過來吃飯吧。好久沒過來了。」

　　「中午就不過去了。晚飯到您家吃。」趙世誠笑著說，「伯母，幫我燒一碗紅燒肉。」

　　「好的，好的。」對方也笑起來，「有呢。」

　　趙世誠放下電話，從包裡拿出手提電腦，接上線，打開，看起今天的公司報表來。

　　05

　　9點剛過，昨晚那個成品車間的管理人員把趙世誠交代的報表送到他的辦公桌上。稍後，阿強進來了。

　　「阿強，辛苦了，辛苦了。」趙世誠滿面笑容地對弄得滿身油污的阿強說。

　　「姐夫，聽說你昨天午夜到家的？」阿強看著自己滿衣油污的樣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供汽車間有台機器壞了，我在修理它。」

　　「有問題，就叫機修組的去幹，你自己不要這麼拼命嘛。」

　　「機器那麼精密，怕他們不懂，給鼓搗壞了。」阿強從角落裡找了一張報紙鋪在沙發上，然後才坐上去。

　　趙世誠看著，笑笑沒吭聲。

　　阿強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中華」煙來，抽出一根，問趙世誠：「姐夫，你要不要？」

　　趙世誠笑著搖了搖頭。

　　阿強把它放在唇邊，自己點燃，打火機「啪」地一聲冒出一股藍瑩瑩的火苗，在空氣裡閃了一下，待香煙頭紅了起來，又迅速熄滅了。

　　阿強深深地吸了一口，愜意地吐出一串煙圈。那煙圈便有了火光，有了質感，嫋嫋依依地停在空中，淡淡地浮著，散著，死亡著。

　　「廠區禁止吸煙，把我給憋死了。」阿強笑著說，在沙發前玻璃茶几上的聚氨酯煙灰缸裡輕輕撣了撣煙灰，灰白的煙灰一片一片落在煙灰缸的琉璃體內。

　　「許多事情要向你彙報。」

　　「那就一件件地講吧，要不要來杯水？」趙世誠看著阿強略顯倦意的額頭說。

　　「我自己口袋裡帶有水杯呢。第一件呢，老季心神不定，你需要跟他長談一次，老季這兩晚都出去吃酒，回廠很晚。」

　　趙世誠朝門的方向看了看說：「稍等一下，你把門反鎖上。」

　　阿強站起身把門鎖按下去，又重複了一句：「這事不能馬虎啊。」

　　「你感覺生產部如果少了他，你能不能端起來？」趙世誠問。

　　「不是我端不端得起來的問題。我們整個生產工藝流程、設備性能、產品特徵等絕密的東西，他都一清二楚。第五社區的那個廠子剛建不到半年，產品和我們的一樣，聽說生意一直都不怎麼好，主要問題是生產品質管制上不去，他們肯定想不惜代價挖老季過去。我縱然可以把生產端起來，但公司就在眼皮下面多了一個對手。而且，不是走了一個老季的問題，是掏了我們心臟中的一部分，那麼多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商業機密就不具有優勢了。七個車間主任中，有兩個是他帶過來的，他一走，車間裡許多骨幹肯定也人心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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