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中年無覓處(11)_小牽

一一

　　被美好的初戀往事潮濕了男人心的趙世誠似乎仍不死心，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努力是一廂情願。她不嫁給他，他未必刻意，但出自內心想幫幫小楠的想法沒有改變。但對小楠來說，讓她一下子打消各種顧慮是不現實的。其一，畢竟兩人多年沒有聯繫了；二者，在世人眼裡，兩人現在的身份已不可捆綁在一起。雖然，倆人來自同一個小城，又屬年少情友，但小楠最多能接受趙世誠的友情或鄉情。趙世誠若逾越一步，便會適得其反。因為，在內心深處，小楠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人。他鄉遇了故知，表現的不僅是親切，更有激烈的抗拒。小楠從本質裡已對男人深惡痛絕，在她看來，趙世誠對她最好的結果不過是短時間的金屋藏嬌。趙世誠現在可能只想幫助她，他還沒有充分考慮這件事所可能涉及現實世界的方方面面。如果，換作別的女人，別的妓女，能做何想，不得而知。不過，不遇到趙世誠，小楠還會渾渾噩噩地吃幾年青春飯，對人生，對將來，也沒有什麼明確的態度。但殘酷的現實，使她邂逅了自己的舊情友，不僅不會給她帶來生活的曙光，而且更令小楠急劇產生了厭惡世界厭惡自己的想法……

　　「為……為什麼？你不願跟我走？」

　　「傻哥哥，你的世界已夠完整，請你要珍惜，你曾經的小楠，現已支離破碎、覆水難收。」

　　趙世誠還要說，小楠脫離趙世誠的懷抱，突然笑著說：「你不是要吃『叫化雞』嗎？我陪你吃，好不好？」

　　說完，便狠命朝盤裡團成一團的雞肉抓去。沒想到它仍很燙，小楠的手縮了一下，卻又尋著它的腿骨，硬生生地撕下了一隻雞腿，要塞入趙世誠的嘴裡。

　　趙世誠也感覺到了它的燙，但還是心甘情願地讓小楠喂自己吃。

　　味道還是熟悉的味道，油而不膩，綿而不軟。

　　小楠也揀著幾樣菜陪趙世誠吃了，但她卻吃得不多。趙世誠問她，她說太膩了。每次都能大快朵頤的趙世誠不知為什麼，這次竟也無心多吃。

　　倆人互相望著，都笑了起來，倆人的嘴巴與手指都油膩膩的，小楠點著趙世誠的額頭說：「你看，我倆像不像一對饕餮之徒？」

　　小楠看了看桌上的殘盤剩肴，又說：「誠哥，要不要讓我為你打包，把你剩下的愛物包回去，夜間一個人躲在洗手間繼續啃個夠？」

　　趙世誠陶陶然說：「如果要打包，就把你自己打包送給我，讓我躲在生命裡啃個夠。」

　　「看不美昏了你。」

　　小楠油膩膩的嫣唇親吻著趙世誠的額：「誠哥哥，洗洗臉吧，陪我在風景區轉轉。」

　　趙世誠感到無比的溫馨。這溫馨，很久遠了吧，縱然給個江山，作為男人，恐怕也不會換吧？

　　08

　　倆人驅車路過嶽飛墓，趙世誠問小楠要不要進去看看，小楠說：「我不忍看秦檜、王氏、張俊、萬俟咼四人的跪像。」

　　「為什麼這樣說？」趙世誠問，「難道你還同情他們不成？」

　　「其實，嶽飛不是他們殺的，他們充其量只是幾隻替罪羊。」

　　趙世誠心裡一顫，一個女子竟懂得這麼多，竟有如此的見解，他就故意笑著問：「那嶽飛是誰殺的？他那麼替趙家皇帝賣命，難道皇帝會殺他？」

　　「你說對了。就是他太替皇帝家賣命了，才被當政的皇帝趙構給殺了。」

　　「不會吧？在我公司裡，我對真心實意替我工作的人都會讚賞有加的。」

　　「怎麼不會？岳飛是個軍事家，不是個政治家，少了政治家的頭腦。他精忠報國，矢志還我河山，體現了我們不屈的民族精神，這才是後人景仰他的原因。收復失地，使北方人民少受傷害，主觀上對老百姓是好的，但客觀上卻威脅了高宗趙構的利益。誠哥，你想想，如果，嶽飛真把當時虜禁在金國的徽、欽二宗給救回來了，趙構往哪裡去？下臺讓位，這可能嗎？於是，就讓那幾個替罪羊出面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嶽飛給殺了。」

　　「當然，秦檜等人仍然是不可原諒的，」小楠接著說，「在民族存亡的緊急關頭，縱然皇帝的聖旨不可違抗，但是，按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他們應該據理力爭，甚至捨生取義，而不應該為虎作倀，殘害忠良！他們的做法完全背棄了中華民族的道德觀與審美觀，他們遺臭萬年的下場就是罪有應得。」

　　「哈哈」，趙世誠大笑，「沒想到我趙家的事情，你比我還清楚。『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那我再問你，既然他那麼反對外民族，那康熙為什麼還要重修嶽飛廟？滿族本就是金人的後代啊！」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小楠笑著看趙世誠，「你真不知道？康熙時，許多有志氣的明朝遺老們還在反清複明，當時的康熙這樣做，是出於安撫漢人維護統治的需要！」

　　趙世誠不禁從內心佩服小楠了，油然感歎道：「唉，生活中許多事情，看起來無品無味，卻不能細想啊！你要能常和我在一起就好了，我可以多向你請教。」

　　「我現在不是坐在你車裡，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小楠調皮地說。

　　「小楠，我們來訂個君子協議，我不再央你跟我走，我不娶你，只要你經常來看看我，怎麼樣？」

　　小楠低下眉頭，幽幽地說：「你又來了。」

　　眼前這座寺院是由東晉時印度僧人慧理初建，後康熙賜名「雲林禪寺」，為許多遊人香客所敬重。從寺外看，真應著那句話——殿宇巍巍，古木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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