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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徐一格的男朋友是退役運動員,是健身教練,人很帥,比徐一格小五歲,最大的理想就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高檔健身館。蘇漫不喜歡他,可徐一格死活聽不進去,認定自己魅力無窮,才迷住了一個這麼帥的小正太。蘇漫去世前,迫于蘇漫的竭力反對,他倆分手了一陣,隨著蘇漫的去世,徐一格又無所顧忌地和他舊情複燃了,再或者他們倆原先所謂的分手,不過是哄蘇漫的。

  蘇漫去世後,徐一格的小男友每天中午會跑到幼稚園陪她吃飯,因為他是健身教練,除了週末,白天很清閒,晚上會忙一些。他對幼稚園很感興趣,當然,感興趣的是它值多少錢,賣了之後能辦個多大的健身俱樂部,到時候他就用不著看別人臉色了。

  郝樂意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如果徐一格沒有這小男友,她還不是很擔心,但有這小男友,就很難說了。楊林吃了一驚,好像並不知道徐一格有男朋友。

  郝樂意就說是以前那個健身教練。楊林氣得滿臉通紅,他知道,只要徐一格對那個小正太還五迷三道的,幼稚園十有八九逃不掉轉手的命運結局。他給郝樂意留了兒子和兒子家在美國的電話號碼,讓她一旦發覺徐一格要賣幼稚園,就給他打電話。

  接過電話號碼,郝樂意張了張嘴,關於徐一格已把她炒了的事,還是沒說出口,怕本就憤怒的楊林,再平添了內疚。

  以前,人生低谷這個詞,只是道聼塗説,好像是個和自己命運永遠不會搭界的專業術語。可現在,她卻把這四個字給身體力行了。

  第3節

  一連幾天,郝樂意在租的房子裡待著,連門都沒出,餓了就啃幾口麵包,渴了就用「熱得快」燒瓶水喝,沙發打開就是一張單人床。好在天已經比較熱了,大多時候,她躺在沙發床上梳理她的人生,伊朵給她打過幾個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出差回來,她總是說快了快了,然後說媽媽很忙不和伊朵說話了。

  不是不想說,是怕說著說著就會哭出來。她不想哭,因為她一哭伊朵就會知道媽媽不快樂。

  馬光明也給她打過幾個電話,讓她回家住,說不管她是和馬躍離婚了還是怎麼著,他們和陳安娜永遠認她,不是馬躍的媳婦了,他們就把她當親閨女,讓她回家。每一次,郝樂意都哽咽得說不出話。郝寶寶也打電話說她快出院了,問馬躍最近表現怎麼樣。

  郝樂意說還那樣。

  郝寶寶就生氣了,問要不要她去罵他一頓。郝樂意嚇了一跳,知道郝寶寶絕對幹得出來,可她不想繼續讓馬躍看低她,好像離婚離得多不甘心似的,忙解釋說還和以前沒鬧離婚的時候樣。

  郝寶寶說這還差不多,就他?有什麼資格和郝樂意冷戰?他要敢再囂張,就給他弄幾頂綠帽子戴戴!

  郝樂意就笑了,笑著笑著就黯然淚下了。她收了線,起身,決定洗個臉回家拿衣服,然後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開始新生活。

  是的,多災多難的生活,可以暫時覆滅一個人的生活,卻無法覆滅一個人的信心,在她郝樂意這裡,就是如此。就像宋小燕說的似的,女人,跌倒在爛泥裡不怕,最怕的是趴在爛泥裡不起來。每一個笑到最後的女人,都是打不死的小強。

  郝樂意刷牙洗臉,在鏡子前,發現自己的臉憔悴得不像話,就使勁拍了幾下,然後泡在水裡。她的人生詞典裡沒有柔弱這個詞,看上去憔悴就是一種精神上的投降,她只喜歡精神飽滿的、容光煥發的自己,哪怕像現在這樣,把臉打腫了充胖子,也不要楚楚可憐地博取任何人同情。

  同情是一味毒藥啊,收多了,自尊就被擠沒了,這種暫時性的精神寬慰,只會讓人變得越來越像個可憐蟲。

  洗刷乾淨的郝樂意,容光煥發地上路了。她要回閣樓,把所有的衣服都收拾起來,然後就像拉著她的歷史一樣,浩浩蕩蕩地開向新生活。她知道收拾東西的時候,或許馬光明或陳安娜會上來勸她挽留她,但她一定要微笑著拒絕,不能哭。是的,她要感恩,要領情,就算離婚了,她依然會把馬光明夫妻當成親人,發自內心的。因為他們是她愛過的那個男人的父母,是她親愛的女兒馬伊朵的爺爺奶奶。她會告訴他們,大家都要理智,既然離婚了,這麼近地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尷尬,老人家觸景傷情,她搬走是為了大家好。

  車到樓下,才幾天而已,卻像幾個世紀那麼長久的別離,眼前的一切都讓她感慨而恍惚。

  她輕手輕腳地上樓,然後,收拾她的衣服。平時她覺得自己沒多少衣服,可怎麼就收拾不完了呢?她的眼睛這是怎麼了?怎麼收拾著收拾著就模糊了,像大雨天的汽車前擋風玻璃,不抹一下就什麼也看不清……後來,她聽見大門開了,有人進來,腳步停在她身後。她起身,回頭,看見馬光明,他又老又瘦地站在她身後。

  郝樂意叫了聲爸。

  馬光明看著她,笑得很暖和,眼裡明晃晃的,像有一道玻璃幕牆。

  郝樂意說爸,我回來拿衣服。

  馬光明眼裡的那道玻璃牆一下子倒了下來,稀裡嘩啦地破碎墜落,他哭得像個老傻子,說馬躍又不回來,你幹嗎要出去住?伊朵想你,你媽也想你,樂意,你不想讓爸爸活了是不是?

  郝樂意嘴角帶著笑,不敢說話,怕一張嘴淚就滾下來,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念著不哭不哭不哭,我不哭……她表情看上去那麼奇怪,好像被壞人劫持了,有人拿槍從背後頂著她,並警告她不許哭,只能笑。

  所以,她笑得那麼尷尬不自然。

  馬光明淚下滔滔地說:「樂意,就算爸求你,別走了。你要走了,這個家爸一個人撐不起來,你媽病了,她病得誰都不認識,一刻也離不開人。」

  郝樂意吃了一驚,「我媽怎麼了?」

  「抑鬱了,總嘟囔著要出去找你,我一不留神她就跑街上去了,出去了也不知道往回走,見人就會問一句:你們誰見著我們家樂意了。」

  郝樂意的眼淚刷地就湧了出來。她決定,不走了。

  可是,那個到處找郝樂意的陳安娜,卻不認識郝樂意了。郝樂意喊她媽,她呆呆地看著郝樂意,突然一把拉起她的手說:「你看沒看見我們家樂意?」

  郝樂意哭著說:「媽,我就是樂意。」

  陳安娜點點頭說:「你要是看見我們家樂意,就讓她回家,說我想她了。」

  郝樂意哽咽著點頭。

  抑鬱的陳安娜離不開人,馬光明也不能去酒店上班了,每天守著陳安娜,給她講講笑話、散散步,陳安娜面無表情。郝樂意沒告訴任何人自己失業了,馬光明和陳安娜已被馬躍離婚的事打擊蒙了,她不能再添一拳。當馬光明問她怎麼不去上班呢,她撒謊說心情不好,不想上班,正好在家陪陪陳安娜。

  陳安娜看她的時候,眼神那麼軟,像對父母依戀慣了的孩子,怕父母突然跑掉似的,偶爾說句話也是看郝樂意從外面回來,就迎上來,一臉急切地問:「你看沒看見我們家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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