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對我撒謊 | 上頁 下頁 |
九八 |
|
在幼稚園裡,如果男生哭了,老師就會說丟丟丟,跟愛哭鼻子的小女生學壞了。 不諳世事的伊朵,不知道馬光明內心的疼,說爺爺你不哭,回家我就給你棒棒糖吃。她越這麼說馬光明就越是悲慟,最後不得不放下伊朵,蹲在背對人行道的牆邊,讓眼淚流了個痛快。 當陳安娜看著兩手空空、眼腫如桃的馬光明回家,就抱怨上了,「不買菜你也早告訴我啊。」說著,邊準備出門買菜邊狐疑地看著馬光明,「你眼怎麼了?」 伊朵已經擎著剝好了的棒棒糖從房間出來,邊往馬光明嘴裡塞邊告訴奶奶,爺爺哭了。 陳安娜一愣,問為什麼? 馬光明順從地張開嘴,咬住了伊朵遞過來的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響,就是不說話。 陳安娜打了他胳膊一下,意思是你說啊。結婚三十多年,馬光明哭,陳安娜就見過一次,是婆婆去世的時候。因為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加上天熱,婆婆背上掉了一塊皮,換壽衣的時候,馬光明看見了,當即就號啕大哭了一場。其實他不是為婆婆背上掉了一塊皮有多遭罪而哭,而是為了和母親永不在塵世間相見而悲傷而痛哭。 馬光明發火,馬光明暴跳如雷,馬光明耍無賴,馬光明耍流氓……她都無所謂,因為這才是馬光明,可馬光明不能哭,一哭,就不是小事。此刻的陳安娜,已經不再關心晚飯內容,她想知道那件對馬光明來說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問了無數遍,後來,馬光明把棒棒糖全都咽了下去,只剩了一根塑膠杆,他在嘴裡嚼來嚼去,都變了形,就是不肯吐出來說話。陳安娜再也忍耐不住了,劈手奪下來說:「到底怎麼了?」 馬光明摸摸伊朵的頭,「伊朵,爺爺還想吃你的棒棒糖,爺爺吃了你的棒棒糖就不想哭了。」 伊朵奶聲奶氣地說著好,扭著肥肥的小屁股去房間找棒棒糖去了。 馬光明說:「馬躍和樂意離婚了,其實,原因不在郝樂意身上,是馬躍在英國的那個女人回來了,那個女人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比伊朵還大一歲多。」 陳安娜啊了一聲,好像沒聽明白。 「手續都辦完了。」 「手續?什麼手續?」陳安娜好像一時轉不過彎一樣,傻傻地張著嘴巴看著他。 「就是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了。」陳安娜的茫然讓馬光明覺得好像哪個地方不對頭,卻又想不出來,就愣愣地看著陳安娜,等著她爆發。 可陳安娜沒有,而是把買菜的方便包放在門口的洗衣機上,好像一時恍惚,忘記了什麼東西回來取一樣。她走到沙發旁坐下,兩眼發直地看著馬光明,「真的?」 馬光明一點頭,淚又砸了下來,伊朵擎著一根棒棒糖跑出來,見爺爺又掉淚了,忙把糖塞進他嘴裡說:「爺爺,糖來了就不哭了。」 馬光明一把把伊朵攬進懷裡,牢牢地抱著,「陳安娜,你養的好兒子啊,敗家子啊。」 陳安娜沒說話,看馬光明的眼神無比的柔軟,好像三從四德了一輩子的受氣小媳婦。 從那天晚上開始,陳安娜就再也不發脾氣了,也極少開口說話,對這個世界茫然得就好像失去了反應能力。 馬光明陪她去看醫生,醫生把他叫到外面,說她已經抑鬱了,需要身邊時刻有人。就在看病期間,陳安娜動輒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聲不響地往外走,馬光明就攔著她,問她去哪兒呢?她也不說話,只是看看馬光明,使勁往下扒拉他的手,掙扎著要繼續往外走。 馬光明迎來了人生的第三次流淚。 雖然這個女人欺負了他一輩子,可看她變成這樣,馬光明的心,還是跟刀剜一樣的疼。陳安娜之所以這樣,內心肯定是糾結著巨大的悲愴和絕望。 §第二十三章 心碎最是別離淚 第1節 到底是年輕,郝寶寶已經能下床自由活動了,馬騰飛每天下了班會過來陪她一會兒。兩人話不多,郝寶寶有好多話想說,可一看馬騰飛滿眼的寥落,就識趣地咽下去了。其間,田桂花也來看過她兩次,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的,讓她別在意馬騰飛的態度。不管怎麼說,餘西那是他前妻,又是因為他自殺的,就連她這個前婆婆,一想心裡都酸溜溜的,何況馬騰飛和她認識了那麼多年又做了三年的夫妻,傷心總是難免的。他不難過倒嚇人了,說明他這人沒情沒義,這麼鐵石心腸的男人,對嫁他的女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郝寶寶也是這麼認為的。餘西的死,雖然對她震動很大,但自私還是占了上風,甚至還有那麼一點放鬆的小竊喜。因為從此以後,再也沒人糾纏馬騰飛,也沒人找她的麻煩了。她知道自己的這點竊喜來得很邪惡,所以也只能偶爾在心裡偷偷想一下,沒敢跟任何人說。 可賈秋芬不這麼想,她和郝樂意一樣,自從余西跳樓,就對這樁婚姻失去了熱望,和郝寶寶也說了好多次了。說散了吧,有人命的婚姻都是被下了咒的孽緣,就算結了婚,日子也過不好,還不如早散早利索,誰都別變成誰的折磨。 郝寶寶說她不信邪,其實,更大的原因是她不願主動從灰姑娘夢裡醒來。畢竟,做過灰姑娘夢的姑娘很多,可只有她幸運地搭乘上了南瓜馬車,抵達了舞會現場,懷揣水晶鞋的王子還沒來呢她就主動撤了,不甘心。 還有,她像所有年輕漂亮的女人一樣,盲目自信,認為在愛情方面,自身魅力足可以讓她所向披靡。只要她想,她行動,男人就會如她所願。就像餘西活著的時候,她相信自己足夠有魅力讓馬騰飛忘記餘西一樣。現在她有信心,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可以讓馬騰飛走出內疚的痛苦沼澤,並逐漸淡忘餘西,就像她逐漸淡忘幼稚園的玩伴一樣,因為久不接觸,哪怕別人拼命提醒,她都記不清某個名字屬於記憶中的哪個模糊的影子。 郝樂意進病房的時候,母女兩個還在各持己見,像兩隻不認輸的母雞,在爭論著誰的蛋下得更大,所以,根本就沒人留意到郝樂意一臉的心意沉沉和憔悴。賈秋芬搬出她的觀點問郝樂意是不是這麼回事。 郝樂意點點頭說:「寶寶,放手吧。」 郝寶寶跟讓馬蜂蜇了一樣,「姐——!」 郝樂意疲憊地拖了把椅子坐下說:「雖然我沒你媽那麼宿命論,可道理都差不多,你覺得餘西死了,不影響你對馬騰飛的愛,那是因為你和餘西沒感情,甚至憎惡她。可對馬騰飛來說,餘西是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婚前婚後和他同床共枕了8年的女人。寶寶,我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從馬騰飛上大一開始,他們就同居了。這份感情,不是幾個月的感情能比得贏的。」 郝寶寶不服氣地小聲嘟囔:「如果馬騰飛真和你說得這麼有良心,他就不離婚了。」 「離婚是一回事,餘西的死又是一回事。」郝樂意不知道郝寶寶到底有多愛馬騰飛,就問,「寶寶,我問你件事,你能說實話嗎?」 郝寶寶不情願地哦了一聲。 「如果馬騰飛還是原來的馬騰飛,但他不是富二代,他父母就是普通退休工人,發生了他前妻為他自殺這件事,你還會堅持和他在一起嗎?」 「姐,說來說去,你的意思是我看上他們家的錢了?」郝寶寶覺得自己受了污辱,噌地轉身,給了郝樂意一個傷痕累累的後背,不答理她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