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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董處長說:「老闆早兩天已經回來了。公佈結果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吧。」

  張仲平說:「是嗎?那好,咱們這就說好了,到時候我再請董處長,請彭主任做陪。去鵬程大酒店,沒有問題吧?」

  董處長和彭主任都說,張總客氣,到時候再說吧。

  張仲平坐在買單的位置上,他先要左邊的董處長點菜,董處長說他最不會點菜了,又讓右邊的彭主任點,彭主任嘴裡謙虛,還是接過菜牌翻了幾下,又把菜牌推給了張仲平,說我也不會點菜,張總隨便安排幾個家常菜就可以了。噢,等下我們有個同學會來,醫院裡的孫主任。張仲平一聽就明白了,這菜還不能點得太隨便。

  吃完了飯,張仲平提議去搞活動,董處長說:「算了吧,張總已經很客氣了,再說,下午還要上班。」

  彭主任說:「要不,洗個腳吧?」

  後來才來的孫主任說:「你們去吧,我回家休息。這天氣不睡午覺不行。」

  孫主任跟老婆離婚後娶了一個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二十來歲的研究生。董處長開玩笑說:「昨天有個朋友要我用鋼釺和豆腐造句,我想了半天,現在有了答案。」

  孫主任說:「你這個段子過時了。」

  彭主任說:「這幾天流行的是女人三字經,怎麼說的?死遠點,不許動,別碰我,放開手,我喊啦,拿出來,你討厭,不要嘛,不可以,你輕點,好舒服,不要停,用力點,抱緊我,我還要。」

  董處長說:「年輕妹子不懂事,只曉得我還要我還要,不懂得心疼人,孫老兄可要自己多保重呀。」

  孫主任不去洗腳,董、彭兩位也不去,結果張仲平把他倆分別送回了家。張仲平回到曾真那兒,曾真告訴他,她外公已經把事情打聽清楚了,找的是現任的一個副部長,跟他當過處長的,那個關於健哥要升副院長的傳聞是真的,已經在省高院搞過民意測驗了,應該不會有錯。張仲平點了點頭,不再跟曾真討論這事,為了把話題岔開,就說:「再問你一個問題,鋼釺和豆腐怎麼造句?」

  曾真說:「你這個大笨蛋,每天做的事情還假裝不會說。」

  張仲平說:「怎麼說?」

  曾真說:「鋼釺插豆腐。」

  張仲平哈哈大笑,一把將曾真逮了過來。

  省高院院長從英國回來都已經兩天了,怎麼還沒有消息呢?這兩天的平靜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張仲平把跟祁雨見面說的每一句話都仔細地回憶了一遍,覺得自己說話的態度是很真誠的,沒有玩奸耍滑的意思。但是,祁雨怎麼跟葛雲轉述他的話就不知道了。一看就知道,祁雨是個很能幹的女人,能幹的人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多少有點自負,她會不會因為沒有完成葛雲交待的任務,而將張仲平的某些說法添油加醋一下呢?葛雲要是不高興,肯定又會在健哥那裡去學舌,再稍微誇張一次,可能跟張仲平原意出入就很大了。一個是自己的姨姐,一個是自己的老婆,還有一個是業務上的朋友,健哥會聽誰的話還用說嗎?要不然,為什麼沒有健哥的消息呢?

  這疑問存在張仲平心裡,象抓癢似地難受,他只能盡可能地往好的方面想:健哥沒有主動來消息,也許在等著你跟他聯繫吧。既然你已經把青瓷罐的事跟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事聯繫到了一塊兒,健哥主動來電話,是不是會顯得商業氣味太濃了呢?健哥當副院長很有希望,他要真這樣做,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如果否定了健哥的小家子氣,那反過來說是不是我太小家氣了呢?如果說跟健哥是一種交易,那麼雙方的地位其實是不平等的。健哥有選擇餘地,你張仲平有嗎?現在入圍的拍賣企業就有八家,除了3D公司,另外的七家哪家不想鑽山打洞攀上跟健哥的關係?你以前不就是這樣嗎?為了請他吃上一餐飯,還跑到北京把老班長給搬了出來。你跟祁雨的談話,是不是真的有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鬼子不掛弦的意思在裡面?祁雨只要把這句話作為她自己對你的感覺說給葛雲、健哥聽,就夠你張仲平喝一壺的了。這不明擺著對葛雲和健哥不信任嗎?

  這種不信任有兩個層次,第一,對於健哥能不能把關係擺平、把事情搞掂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第二,當事情真的出了意外之後,對於葛雲會不會退還多餘的款項拿不准。反正你是在拍賣會上買的東西,你心裡肯定在想,葛雲錢收了就收了,不退還給你又怎麼樣?你還能撕開了臉皮去找葛雲要?這種事情,信任是基礎,也是最關鍵的因素。本來就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如果雙方沒有了高度的信任感,各動各的念頭,那還能幹成事嗎?

  最主要的問題是,葛雲或者健哥只會聽到祁雨的一面之詞。如果祁雨說產生不信任危機的根源在你張仲平身上,健哥會怎麼想?健哥要是生氣了,後果就會很嚴重。他要是覺得胡海洋是個幹事的樣子,而你不是,事情就真的有點麻煩。

  不管怎麼樣,香水河法人股拍賣的委託權還操縱在健哥手裡,就算是胡海洋給你打了一千萬,你其實還沒有沾到它的邊。換一種說法,如果健哥對你的看法打了折扣,他要是準備中場換人,完全來得及,而你卻一點迴旋的餘地也沒有。健哥已經認識了胡海洋,如果他覺得跟你合作這麼不爽快,他完全可以把胡海洋介紹給另外一家完全聽他指揮的拍賣公司。那家拍賣公司只會屁顛屁顛地跟在健哥屁股後面,大氣都不敢出。存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呢?存在或者不存在,主動權都在健哥手上。健哥要真這樣做,你難道阻攔得了?

  張仲平又想起了胡海洋打的那個井卦,那個用瓶汲水的比喻。你張仲平是什麼?最多是提井繩、搖井繩的人。健哥呢?健哥才是那個汲水器,那個裝水的罐啦。沒有罐拿什麼裝水?至於那些提井繩,搖井繩的人,多得是。說得不好聽一點,比街上擦皮鞋的還多。汲水罐?青瓷罐。你如果把自己定位于提井繩、搖井繩的人,你的態度是否端正就至關重要了,萬一有了什麼偏差,那汲水器不就傾斜、撞壞了嗎?對於你張仲平來說,不就等於前功盡棄了嗎?汲水罐。青瓷罐。這是一種巧合還是一種天意?健哥那裡按兵不動,是不是就在看你的態度呢?胡海洋上次來,提醒你讓你防患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胡海洋那麼精明能幹的人為什麼願意圍著你轉?不就因為你背後有個健哥嗎?健哥才是中心。你怎麼這麼混,搞得像是要跟健哥討價還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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