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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張仲平心裡還得感謝徐藝,是他留了面子,沒有把青瓷罐拍賣委託人的名字說出來。但是且慢,徐藝這傢夥鬼得很,是不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那就看看葛雲下午是不是真的來電話吧。

  張仲平沒想到下午三點鐘的時候,葛雲還真的給他來了電話。要他到廊橋驛站浣溪沙包廂去一趟。接電話的時候張仲平正在曾真那裡睡午覺,曾真很敏感,問他是誰,張仲平說:「一個朋友。」

  曾真說:「女朋友吧?」

  張仲平說:「瞎說,生意上的事兒。」

  曾真說:「我跟你一起去。」

  張仲平說:「不行。」

  曾真說:「我就要去。」

  張仲平說:「真的不行。」

  曾真說:「我不下車,在車上等你,好不好?」

  張仲平說:「真的拿你沒辦法。」

  張仲平被廊橋驛站的迎賓小姐直接帶到了浣溪沙包廂的門邊,她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敲了兩下,沒等裡面回話,便輕輕地把門推開,等張仲平進去以後,又輕輕地把門給帶上了。

  張仲平看到葛雲倚立在窗戶邊上,靜靜地望著街景。張仲平進來的時候,她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張仲平說:「嫂子你好。」

  葛雲慢慢地回過頭來,張仲平這才發現自己弄錯了。那不是葛雲,是廊橋驛站茶坊的老闆祁雨。

  祁雨笑臉盈盈,她把八仙桌下麵的太師椅抽出來,輕輕地將手臂一揚,請張仲平坐下。張仲平邊坐邊說:「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葛雲……嫂子。」

  祁雨的笑容一直沒有抹去,在張仲平的對面坐定了,輕輕地說:「我是葛雲的姐姐,同父同母的姐妹,只是我跟媽媽姓。」

  張仲平說:「噢,原來是這樣。葛雲姐快到了吧?」

  祁雨說:「我妹妹她不來。」

  張仲平說:「可是她約了我。」

  祁雨說:「是我請她約張總的。」

  張仲平笑了笑說:「怎麼回事?」

  祁雨說:「實際上,那尊青瓷罐是我去時代陽光拍賣公司辦的手續。」

  張仲平說:「東西也是你的?」

  祁雨說:「是我的或者說是葛雲的,對於張總來說,有什麼不一樣嗎?」

  張仲平笑了笑,沒有回答祁雨的這個問題。嚴格地說起來,東西是葛雲的還是祁雨的,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如果沒有跟健哥之間的交易,他發了瘋也不會去花那麼多的錢去買那個罐子。張仲平對葛雲和健哥的縝密不能不服了,這樣一來,不管是說到地下去,還是說到天上去,張仲平競買青瓷罐的行為都只是一種市場行為。至於是不是買貴了,買虧了,那就不好說了。這樣豎起一道防火牆,對於健哥來說,簡直就像進了保險櫃一樣安全。什麼是受賄罪?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行為。祁雨是國家工作人員嗎?不是,祁雨能為他人謀取利益嗎?不能。祁雨是另外一家拍賣公司某一件藝術品的委託人,跟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是半點邊都不沾的,因而是絕對安全的。健哥是安全的,所以張仲平也是安全的。因為他與健哥之間不存在一分錢的經濟往來。高家莊,高,實在是高呀。

  張仲平說:「時代陽光拍賣公司的徐總,知道你跟葛雲嫂子之間的關係嗎?」

  祁雨笑了笑,說:「張總你說呢?」

  張仲平也笑了笑,說:「徐總說你逼他逼得很厲害,是不是呀?」

  祁雨說:「張總是聰明人,徐總又是從3D公司出來的,你認為徐總還需要人去逼他嗎?」

  短短的幾句對話,讓張仲平不得不對祁雨刮目相看。她喜歡使用疑問句,好像特意讓你去悟去揣摩,這就顯得尤其意味深長了。但是,張仲平不可能不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在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上,他本人的所謂安全或不安全,自然是與健哥聯繫在一起的,但這是對付外面的碎言碎語的,或者說白了,是對付紀檢會和檢察院的。張仲平要有什麼閃失,只能是涉嫌行賄。什麼是行賄罪?是指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的行為。健哥如果能夠免除自己的受賄罪嫌疑,等於同時將張仲平的行賄罪嫌疑也給免除了。但是,既然健哥撇清了與張仲平之間的利害關係,剩下來的問題性質就不一樣了,變成了張仲平作為買受人與徐藝公司的關係,以及徐藝公司與委託人祁雨之間的關係。你張仲平在徐藝公司舉辦的拍賣會上購買了青瓷罐,理所當然地就應該付款。紀檢會、檢察院才不會管你買不買青瓷罐哩。管你的將是《拍賣法》和《合同法》。如果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按照既定的方針順利操作完畢,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是,如果中間出了差錯或者意外,3D公司不能從拍賣香水河法人股上獲得利益呢?他已經支付給祁雨的拍賣款又將怎麼樣處理呢?是不是交易取消,一切回到初始狀態?但是,有什麼理由這樣做?又怎麼能回到初始狀態來呢?

  這個問題張仲平早就想過,就是只能耍賴,利用當初未辦競買登記手續這一點,把損失劃定在付給徐藝公司的那五萬元以內。這也是張仲平的底線。否則,如果真的把款付給了徐藝的公司,張仲平就會成為別人案板上的肉。

  如果藝術品大拍在香水河投資法人股拍賣之後進行,這個問題是不存在的,偏偏陰差陽錯,讓它在前面進行了。本來只有一個他和健哥一起怎麼樣共同對外的問題,現在多出來了一個問題,變成了他和健哥之間牽扯。畢竟,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還不是鐵板釘釘的事,井水還在打的過程中,還沒有出井口,提前付款不符合行規。中間有了個祁雨,這個事情就更加不好辦,張仲平明知道這錢不能付,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因為要把這個問題說清楚,勢必要從香水河法人股的拍賣說起。這個話題健哥不知道跟葛雲談過沒有,反正葛雲從來沒跟張仲平談過,張仲平也就有理由猜測:健哥大概也不會跟祁雨談,如果張仲平跟祁雨主動談這些,豈不是太冒失了嗎?他當然不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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