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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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要了一杯熱奶,慢慢地啜著。 關浩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原本黯淡的頭髮又被他抓亂了,亂糟糟的在頭上好像一堆草。 「我輸了,徹底輸了!」關浩的開場白很有震撼力,不過草草似乎沒什麼觸動,依舊專注地看著杯中嫋嫋升起的熱氣。 「你選了一個好男人。鄧草草,你那麼笨,怎麼身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厲害?這個沈備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關浩盡情地發洩著,「你找他,哼!你就不怕他將來有一天……」關浩瞪著草草。 草草抬起頭,目光平靜,帶著些憐憫,「不要我,拋棄我,像你一樣?或者你覺得你給我留了些錢,就算是某類男人中的典範?」 關浩啞然,雖然尖刻,但是一針見血,他無法辨駁。 「算了,關浩,我的事情真的不用你操心了。就算我有一天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倒楣,我也認了。我相信沈備是個懂得珍惜和負責任的人,這就夠了。人這輩子要冒很多險,要做很多事情,但是另一方面總要有個伴兒,相知相伴,一起面對和分擔風險,在孤獨時相守,在喧嘩中提醒。這就是我要的生活,他能做到。」 關浩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困惑的看了看草草,「憑什麼你就那麼認定他?」 草草笑笑搖搖頭,「這個問題不用和你講!」 「沈備比我狠,比我奸,憑什麼你相信他可以?」 「不是我相信,是他給我希望。」草草自己也有些猶豫,終於還是點點頭,說出這番話。 關浩點點頭,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爭論,沒意義也沒營養,反正他已經沒什麼希望了,索性放下這個話題徑直按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你知道沈備對我做了什麼嗎?」 草草搖頭。 「沈備,哼,我真小看他了,那是個人物阿!」關浩感歎,「你記得秋天的時候,檢察院找他談話,我們私下聊天,他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說什麼不如自己做事,省得給人打工,還落得閒話。我信了他,提出從公司弄些錢,他說回去想想。」 草草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公司,心下了然。估計關浩要通過這個公司把沈備現在企業的資產轉移出去。但是現在外管局管的很嚴,這種行為早就被列為打擊對象了,關浩給沈備出這個主意,實在是居心叵測! 關浩道:「沒想到沈備最後竟然把我們的安排告訴了檢察院的人,若不是盼盼及時提醒我,差點著了他的道!鄧草草,這是你的報復嗎?和沈備串通好了來報復我?報復我揭發他行賄受賄?」 草草茫然地問:「什麼揭發,你做了什麼?」 「他沒告訴你?」 「什麼?」 關浩抓了抓頭髮,自嘲了一聲,「也是,他那麼大丈夫,怎麼會告訴你!」 草草默然,沈備的男女界限分明,有時接近封建思想。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不管怎樣都得忍。夫妻間的事夫妻解決,反正有一輩子時間。 關浩尖刻的說:「沈備這種人,真是吃人不吐骨頭!我——」 「關浩,如果你是來罵沈備的,你找錯人了。」草草打斷他,「我還是比較認同你們兩個的恩怨你們自己解決,我不想摻和進去!」 「得了吧,鄧草草,別故作清高了。」關浩道:「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死。沈備這樣做不是正得你心嗎?裝什麼裝!」 草草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波動,只是放在腿上的左手輕輕移到腹部,「你也知道我恨你嗎?我以為你這一生都認為我沒資格恨你。」 關浩狼狽的愣住了。 草草苦笑著說:「我是恨你。剛離婚那陣子,我恨不得和你同歸於盡。其實,我確實帶著硫酸在你公司門口徘徊過。但是,我這個人太膽小,太貪生怕死。旁邊報刊亭的大嬸和我多說了一句話,我就不想死了。這人啊,其實都是自私的!我在你門前轉了10分鐘,揣著硫酸轉了10分鐘,然後回去了!離婚,絕不會頭的離婚!你覺得我現在用什麼樣的報復比往你臉上潑硫酸更解氣?」草草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自己已經不能自控的扯開了嗓子,「解氣」二字幾乎不是說出來,而是吼出來的。 關浩目瞪口呆,他完全想像不到一向安靜文雅的草草曾經有過這樣暴烈的想法。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生命過程中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可能改變一生的瞬間,而這一瞬間竟然取決於某人的一轉念,取決於一個不相關人的一句話!一時間,關浩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以至於除了眨眼,做不出任何反應。 草草低頭喝了口牛奶,平靜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這些都是你和沈備兩人之間的事,所謂的勝負成敗都是你們的尊嚴或者榮譽。如果說與我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我充當了一回所謂戰利品的作用。更何況,這種想法恐怕你更強烈些。換了我在沈備的角度,我也會追查是誰驚動了檢察院的。」 「你……你怎麼知道?」 「黃盼盼說的。沈備被約談的第三天,她就打電話告訴了我。她說,你為了搬掉沈備這塊絆腳石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捲入那趟渾水。她很擔心你,她怕你失去了理智,陷得更深,把自己毀了。」那個電話草草沒有向任何人提過,因為不知道和誰講才能不引起誤會,不知道怎樣講才能不讓別人用有色眼鏡看她。草草甚至認為,黃盼盼是故意那這事兒難為她噁心她,就盼著她一個不留神說出來!她已經為上次見面的事後悔得不行。這一次是萬萬不能講,甚至要忘記。 「盼盼?她……我說怎麼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關浩不屑的扭過頭。 草草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終究是別人家的事情,她這個外人不好評價。 「現在好了,檢察院要立案,你滿意了?」 「既然立案,你怎麼……好像……」草草斟酌了一下,笑著搖搖頭,「不太像。」 關浩狠狠地抓了一把頭髮,「黃盼盼,」深吸一口氣,「她找人壓了下來。」 草草知道黃盼盼有背景,她那麼愛關浩,這種舉動不意外。 「嘿嘿……」關浩怪異的笑了一下,「我這次來找你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明天,不對,或者後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去哪裡?」 「離開這裡。」關浩似乎不願意講,扭頭看向一邊兒,雙手一合,保養得宜的雙手遮住大半個腦袋,看起來竟是那樣蒼白! 對了,他的國籍大概不是中國的,和黃盼盼離開這裡,反正沒有造成實際損失,只要不回來,檢察院也不會費力追查他。 草草咬緊下唇,關浩從指縫間露出兩顆黑眼仁兒定定地瞅著她,然而草草什麼也沒有說。 「我離開對你是件好事兒啊!從此以後再沒有人騷擾你們了,你終於甩掉我了,對吧?」關浩雙手擦臉,頭髮已經蓬亂,嚴厲的質問草草。 草草道:「就算不離開也沒什麼關係。」一滴牛奶掉在桌上,她用紙巾擦淨,「就像這牛奶,擦乾淨了就什麼都沒了,很容易。過日子嘛,總要天天擦桌子的,不算費勁兒。」 「我就是……那玩意兒?」關浩苦笑著,眼睛在冒火。 草草愈發冷淡,站起來說:「不是它還能是什麼?」 關浩跟著站起來,伸手要拉草草,草草早有防備,側身讓開,向後一退,手已經下意識護住肚子。 關浩一下子呆住,好像第一次意識到草草已經是個孕婦了。他眨眨眼,突然把眼睛睜大,手已經抬到胸前。草草想再後退,桌邊頂著她的腰,已經無路可退。可是,關浩沒動。 他只是抬了抬手,然後把蓬亂的頭髮重新理了理,「我會欺負你嗎?」好像是問草草,又好像是問自己,「我會欺負你嗎?」 沒有任何預兆,草草眼睛突然酸了。關浩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真的以為我是那種人?鄧草草,你錯了!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關浩更懂你!」他激動地喊著,「我只是……只是懂得太晚了,太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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