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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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沈備以前那輛奧迪,只是交車以後,草草留在車上的小零碎都不在了。擦得鋥亮的車窗和散發著銀色冷光的中控,再加上陌生的駕車者,感覺像是完全不同的兩輛車。 打開CD,傳來的竟是新概念英語的聲音。年輕人問:「您要聽音樂嗎?我給您換。」 「不用了,這個很好聽。」英式英語的一板一眼在現在這個速成時代別有一種沉穩,讓人想起黑色的禮帽和紳士般的鞠躬。在張弛有度、重音突出的朗讀聲裡,躁動的心可以慢慢地沉下來。 「我總覺得英式英語是屬於用紙寫信的年代,寫信的人有一雙修長的手,嘴裡發出這樣的聲音,然後白色的鵝毛筆下是漂亮的花體字,最後加上一個紅色的火漆封緘,蓋上花紋繁複的家族紋章——這樣的信只能是一封情書,或者一封霍格沃茨學校的來信,不會是帳單或者廣告!」草草沉浸在遐想裡,自失地笑笑,轉頭問小張,「是你學習用的?」 小張憨厚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准備考六級。」 「你……是軍人?」 「嗯,復員的,原來在沈總的部隊。」 草草點點頭,難怪總覺得他們兩人身上似乎有某種相通的東西,原來不僅是軍人,還是一個部隊的。 「我原來是狙擊手,後來出了點兒事,手壞了,就回來了。」 草草印象裡狙擊手都是狠角色,屬於冷血殺手類型,躲在陰影裡常年不見太陽,突然地就給你一槍,把你擊斃了也不會出來檢查死沒死的主兒。可是,眼前的年輕人濃眉大眼,寬寬的臉膛,光明正大,哪裡有她想像中的陰暗? 草草的眼皮抖了兩下,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誇獎人家。 小張笑著說:「真走運,回來就碰見沈總,他讓我繼續深造,還讓我開車,有份工作。」 「你家是哪裡?」 「山東臨沂,一個小城鎮。」 「哦,父母都在家鄉?」 「嗯,跟著我哥。」小夥子靦腆地笑了,「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只能麻煩我哥了。」 草草點點頭,不知怎麼的想起關浩了,他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那時他們都沒錢。 草草費了些工夫把關浩從腦子裡擠出去。小張不大擅長交際,見草草不說話,他也就不吭聲了。到了三元橋,路況有些擁堵,草草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知道馮尚香怎樣把這個憨厚的小軍人惹急了? 「對了,剛才你和馮律師……」 小張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淡淡的,「哦,她姓馮嗎?我正和前臺的接待員說話,想問問您在不在,她就插話進來,態度非常不禮貌!」 草草很奇怪,這樣一個看起來沒有喜怒的人,怎麼會因為馮尚香的不禮貌動怒,甚至動手打人? 小張繼續說:「我原以為她可能認識您,問她也是一樣,想不到她一聽說是沈總讓我來接您的,就說……就說非親非故的,也沒聽說您結婚,怎麼就冒出個回家?!」草草看見小張脖子上的大動脈劇烈地跳動。 「沈總才不是她說的那種人!」 草草明白了,早就聽說過個人崇拜,還以為21世紀沒機會見到了,想不到在沈備和這個年輕人之間還能看到。小張不允許任何人說一句沈備的壞話,如果對方敢這樣做,不管是男是女,他都要教訓。馮尚香何其走運,親身體驗了一次這種古老而純真的情感。 或許他們之間的這種崇拜要更加深厚一些,比起那些明星偶像式的狂熱和親近,這種感情更值得別人尊重,而能贏得這樣感情的人本身應當有他的過人之處吧? 草草歪頭想了想沈備的好處,眼前竟浮現出一個傻笑的大個子,帶著點狡黠和壞勁兒,讓人尊重不起來。閉上眼再想想,卻是情濃如蜜時那個滿身是汗的性感男人。嗯,反正尊重不起來。 想來想去,草草找不出沈備有什麼值得崇拜的優點,心裡安慰自己:好歹有人敬重他,就算是騙來的吧,也算能耐了! 草草道:「馮律師說話是尖刻些,不過絕對沒有惡意。不好意思啊,我代她向你道歉。」 小張趕緊說:「沒有,沒有。不過她那樣說團長,還說什麼聯手下都是一樣,我覺得實在過分。」 草草偷偷吐了吐舌頭,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馮尚香乾得不少。除了工作,生活裡她其實是個性格很鮮明的人,愛了就愛了,恨了就恨了。愛屋及烏,恨屋及烏的邏輯在馮尚香那兒是天然的真理,她現在對沈備又愛又恨,見到沈備的手下,多說兩句不奇怪,說得尖刻更不奇怪。草草懷疑,馮尚香說話的時候是不是把這個年輕人當成沈備了? 不過,這些事情說了也沒用,草草道:「哦,還有這樣的事啊!實在抱歉,你別介意。」 小張笑了笑,沒有說話。把草草送到樓下後開車離開。 草草邊走邊掏鑰匙,忽聽身後有個不確定的聲音,「草草?鄧草草!」 熟悉的聲音讓草草僵在那兒——是他?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 草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轉過身子的。關浩走到她面前,一臉驚喜的樣子,手裡轉著一串車鑰匙,「怎麼是你?你……也住在這裡?」 關浩臉上有些尷尬,草草卻覺得詭異,突兀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是我先問的,應該你先回答才對。」關浩笑著說,看不出什麼居心。 草草看看單元門口,保安正探頭探腦地向這邊看。 「住哪裡都有可能,怎麼,住在這裡不行?」 關浩順著她看去的方向,有些為難地問:「你也住這個單元?」 草草皺了一下眉頭,關浩也覺得自己問得有些突兀,笑了笑。 「你怎麼在這裡?」草草問。 「我來找個朋友,聽說他出了點兒事,看能不能幫上忙。」 草草道:「那不打攪你了,先走了。」 「等一下。」關浩忍不住似的,「你真住這裡?」 「有問題?」 「有點兒。」 「和我有關?」 「不知道。」 草草看著關浩,關浩坦然地對視,眸子裡一片清明,以至於草草覺得自己似乎太粗魯了。 「什麼問題?」草草道。 關浩說:「我的朋友也住這裡。」他看著草草,指了指樓門洞,「20樓,你呢?」 草草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獨身,但是……」關浩仰頭看著高樓,苦笑了一下,「和一位鄧小姐,據說是……算了,這種塔樓,一梯四戶,一層三梯,對門都不認識。」他有點語無倫次,「算我亂想了。」 草草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一動,敵意突然變得沒那麼強烈了。何必呢?要說錯,自己也不是沒有責任,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 心裡鬆動,便開了口:「你的朋友叫什麼?」 關浩看著她,慢慢吐出兩個字,清晰明確,「沈備。」 草草覺得耳後有些潮熱,又有些惱火。 她明白了,關浩一開始就知道,或者一開始就懷疑她和沈備的關係。說了半天,不過是繞著彎子套她的話! 草草站直了身子說:「他是我未婚夫!」 「是嗎?」關浩哆嗦了一下,「怎麼沒聽他說過?未婚妻?草草,你不是開玩笑吧?你……你不是那種人吧?我記得你不缺錢!」 關浩的臉色很複雜,有點嘲弄,有點吃驚,又有點憐憫,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惡毒從他的話裡鑽出來。他的嘴張得大大的,擺出一副「你別開玩笑」的樣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直線,好像說「我才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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