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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看著蛋糕,上面畫著關博最喜歡的童話書。以前每天晚上,草草都要給孩子講故事。他還不耐煩,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如今想起來,後悔也晚了。

  他也說不清是哪個誤會、哪次吵架讓他生了外心;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草草在他眼裡變得寡淡無味。他只知道,當他們步出法院的時候,他才醒悟——自己錯了!

  可是那時候,他還不敢承認。

  緣分,真是錯過就不會再來。

  關浩打開手機,調出一個電話號碼,拇指在上面輕輕地摩挲著,「草草……」

  這時,電話響了,關浩一看是黃盼盼的,心裡歎氣,真是有報應啊!

  「關浩,今天是你盡義務的日子,別忘了!」

  關浩掛上電話,苦笑了一下。所謂盡義務,就是同房辦事。黃盼盼很早就知道他出軌的事情,但是她沒有和草草一樣鬧著分家,而是很冷靜地和關浩討論了今後的相處模式。大家覺得這份產業來得不容易,如果分開太可惜了,因此還是維持婚姻划算一些。

  關浩開始還很感激黃盼盼的寬容,草草的事情讓他害怕不已,所以對於黃盼盼提出的條件他幾乎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包括互相不干涉對方交友的自由,每兩周盡一次丈夫的義務,增加黃盼盼指定公司的股權,任命黃盼盼為公司的CFO等。對上述事項,關浩還立了一份聲明,承認自己有外遇,愧對妻子,願意從此對家庭盡職盡責之類的。

  等到真的開始實行,關浩才知道什麼叫女人心!每次同房的時候,黃盼盼簡直想盡了一切能夠羞辱他的方式,還讓他啞口無言。第一次黃盼盼讓他戴兩層避孕套的時候,關浩非常惱怒地拒絕了。黃盼盼卻理直氣壯地說:「誰知道你在外面有沒有染病?誰知道這東西品質好不好?你自己不潔身自好,怎麼能怪我採取措施!」隨後,她會半靠在床頭,或者做著面膜,或者看報紙,讓關浩趴在自己身上「辦事」。

  但是,當他提出離婚的時候,黃盼盼拿著他的那份聲明說:「這是你外遇的最好證據,我至少要三分之二的財產!姓關的,你以為我會像你前妻那麼傻,淨身出戶讓你逍遙自在嗎?我告訴你,你做夢!要麼你就老老實實守著我,做你該做的事情;要麼咱們就魚死網破!」

  Chapter6

  自從兩人挑明瞭之後,關浩一門心思地找黃盼盼的錯處。他也曾雇過私家偵探,可是,也不知道黃盼盼是真的性冷淡,還是隱蔽工作做得好,竟然什麼都沒讓他發現!

  同時關浩還得防著黃盼盼轉移公司的財產。彼此如玩「諜中諜」,累得他筋疲力盡。

  每次面對那個貌似完整的家,關浩就會想起草草。後來這個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北京是他們相識、相知、生活過的地方,無論走到哪裡,關浩都能找到草草的影子。在大北窯那次,他幾乎以為是自己又幻視了!

  關浩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意識到,能好聚好散對緣盡的夫妻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也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清醒地看到,草草在過去給了他多大的空間!

  遇見草草,是他的幸運;但是遇見得太早,也是他的不幸!

  他想過重新開始,但是他知道草草的倔脾氣不可能回頭。所以,他從來沒有費心地找過。一場巧遇,一個電話,關浩覺得這是上天安排給他的機會,是他和草草還沒有緣盡!那天早上,他甚至許願,如果草草肯回頭,他寧願放下現在的一切,立刻離婚!

  可是,房間裡靜悄悄、空蕩蕩的,只有一絲頹廢的酒氣回蕩在屋裡。鄧草草就是鄧草草,她逃離的速度和她厭惡的程度永遠成正比!

  關浩無意識地撥打著手機號,對面永遠是,「您撥打的電話……」

  收起思緒,關浩拿起財務報告想了一下,給自己曾經雇過的私家偵探打了個電話,「幫我查查黃盼盼換的這家律所,她跟那個律師是怎麼回事?」

  放下電話,關浩拿起外套,開車向墓園駛去。

  還是在這個城市,快到立水橋的時候,草草趁著紅燈問沈備:「能不能去個地方?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沈備心情很好,輕快地說:「嗯,沒問題。見誰?」

  草草看著外面,輕聲說:「我兒子。」

  沈備腳下一滑,差點踩錯油門。草草收回目光,卻不敢正視沈備,盯著座位前面的儲物筐說:「這些年了,我一直沒有勇氣去看他。」深吸了一口氣,「記得小時候養了一隻狗,後來院裡打狗不讓養,就送走了。那只狗雖然笨,卻和我的感情極好。它是畜生,可是走的時候卻纏著我流下眼淚。從那時起我就發誓,今生再也不養狗。以前家裡有過貓狗,也都是我父母養的。他們走後,就再也沒有了。博博出生的時候,我就說過所有的愛都給這個孩子,不讓他去體會什麼爭搶掠奪,不讓他很小就去學會比較和嫉恨。博博出事那天,我夢見孩子哭著說我不要他了……」草草泣不成聲,半天才重新拾起話題。沈備一直沉默著。

  「博博剛走的時候,我就想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了,不要了。」草草使勁地搖頭,聲音哽咽,還是硬撐著說下去,「可是,自從和你在一起……這幾個月我總是夢見博博,說要回來,說想我。說他要回來!」草草捂著臉,再也說不下去,哭聲從指縫裡傾瀉而出。

  沈備不知所措,只能借著開車的空隙偶爾拍拍她的後背,「別哭了,我帶你去看他。草草,你是一個好媽媽!我只見過我媽,她也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想願意把全部的愛只給一個孩子的母親,一定是個好媽媽。應該是!」沈備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

  草草勉強抬起頭,說了一個墓園的位址,又枕在車窗邊上發愣。淚水慢慢地打濕了車窗,卻悄無聲息。沈備加足馬力,向墓園開了過去。

  到了墓園門口,草草似乎下了決心,停下腳步,對沈備嚴肅地說:「沈備,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也應有一個更好的女人。可是,可是我……我求你,求你給我一個孩子好不好?沒遇見你之前,我一直沒見過博博,是你把他帶回來的。你能不能……能不能……」草草緊緊地抓著沈備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給我一個孩子!」

  墓園建在半山腰,風從山口吹來,被山巒和樹木擋住,到這裡柔和了許多。林海蓊鬱,沙沙作響,白色漢白玉的牌坊和臺階莊嚴肅穆。

  草草原本杏核般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死死地盯著沈備,裡面是許多男人無法理解的狂熱和執著,仿佛這個要求押了草草全部的賭注和生命!沈備甚至相信,如果自己敢拒絕,草草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或者,如果她行——強迫他!

  女人,無論平時多麼溫柔,一旦執著起來真可怕!

  就算沈備皮糙肉厚賊大膽,站在這個地方,聽著這個請求,也禁不住豎起寒毛。

  他本來是想要孩子,卻沒想到與草草竟然是這樣的異曲同工,有點兒無法理解。

  稍一猶豫的工夫,草草以為他不答應,「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沈備嚇了一跳,連拉帶拽把她抱了起來。草草哭著說:「即使有了孩子,你也可以隨時解除我們的關係。我發誓,絕不會連累你,你隨時都可以來看孩子,只要你不帶走,我絕不阻攔你和孩子見面!沈備……」草草把憋了很久的痛和希望一併傾瀉出來,如迴光返照般看著沈備。

  沈備註意到草草的瞳孔有些散亂,趕緊連聲答應。其實他心裡也很亂,當初建立關係,是草草主動提出來的;現在他求婚,自以為走得很快了,沒想到草草又早他一步!為什麼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每次的要求都那麼大膽前衛呢?孩子當然要有,但目前所有的情況似乎都是這個女人隨便一句話便安排了。

  他什麼時候可以做回主呢?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不管怎樣,沈備已經意識到,在他和草草之間又加深了一步。他們之間會更親密,結合得更緊!

  結婚,已經觸手可及,甚至會有很高的利息回報!

  墓園邊有休息的座椅,沈備扶著草草坐到一邊。草草把頭埋在他的懷裡,沈備一邊輕吻著她,一邊喃喃地安慰著。

  關浩踏進墓園大門的時候,就看見座椅邊的一對男女——女人埋在男人的懷裡,似乎在哭;男人的身量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是誰。

  看了一眼沒往心裡去,徑直走進墓園,找到關博的位置,把蛋糕輕輕地擺上,站在一邊看著兒子的白色小墓碑發呆,眼眶漸漸濕潤。風起了,樹葉沙沙地響,點燃的蠟燭被吹滅,關浩合掌念叨,「博博,過去都是爸爸不對。你若是有靈,就保佑爸爸找到媽媽,我們還是一家人,好嗎?」

  四下無聲,只有樹葉單調的合奏。

  抬起頭,關浩擦擦臉上的淚水,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沿著通道從另一頭下去。拐彎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從對面上來一對男女,互相攙扶著,慢慢向這個方向走來。心裡一酸,就算沒了孩子,人家還是一家人,自己呢?

  狠狠地抹了把眼淚,關浩加快腳步走下臺階。

  沈備很有效率地在墓園門口的小賣店準備好東西,到了墓地一看,已經有人來過了,還有一個大蛋糕,蛋糕上的落款是「永遠愛你的爸爸媽媽」。

  草草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沈備,看到這個蛋糕,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說:「他不配!」卻沒有把蛋糕打碎。

  扶著沈備,草草努力站直了,對沈備搖搖頭,像是解釋似的,「我也不配。」然後扶著沈備,慢慢地跪下。

  沈備想起醫生囑咐過,這時的草草不能受涼,趕緊攔腰抱住她,低聲說:「寶寶要回來,你要保重身體。」

  草草一愣,才點點頭,勉強站直了,拉著沈備對墓碑說:「寶寶,這個叔叔你喜歡嗎?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太任性了,害得你不能在人間多玩會兒。現在媽媽認錯來了,這個叔叔很好,他願意幫助媽媽把寶寶帶回來,你喜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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