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那一杯咖啡的愛情 | 上頁 下頁
二〇


  還真難倒了茗文,她笑:「感情上來說,我當然比較看好師兄——可是韓總也是天傑地靈的人物啊。」她無奈地一笑,不由抬眼去看韓自揚,極出色的男子——果然在哪裡也都會是吸引注意的焦點,或者是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便輕輕抬眸向自己淺笑,君莫報以一笑,轉開了眼睛。

  出席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教授,便沒坐多長時間——主辦方的負責人最後向瑞明的贊助致謝後也就匆匆散了。君莫和茗文一起出門,又站在門口和馬初景寒暄了幾句,這才笑著對林頡峻說:「師兄,我先走了。」甚至顧不上禮儀應該等客人先走,便匆匆離去。

  各人住的地方有些分散,林頡峻一人住在4號樓,便與韓自揚同路,本就不大熟,也就隨便交談著,岔路一拐,不遠處就是住處,韓自揚忽然站住:「林先生,一起去湖邊走走好嗎?」

  林頡峻毫不意外,點了點頭:「好。」

  路上陸續遇到酒店的服務員,按照制度,應該退在一旁,等客人先走,問候微笑後才能離開。韓自揚和林頡峻並肩立著,身量相仿,挺拔如玉樹臨風的氣度,夜色中兩人的語氣都是清淡如微風一縷。

  「我早見過你的照片,很久以前的吧?」韓自揚似乎在問他,隔了片刻,又說,「在李經理那裡。」

  「在L大的大門口吧?」林頡峻嘴角的微笑讓他的神色柔和了幾分,或許他並不自知,連語氣都慢慢地放緩了,「那年她大二。」

  他無意追溯往事,腦海中似乎只是讓這些過往慢慢地流逝過去,流暢如同散文詩。

  這樣一個夜晚,濃重的暮色掩蓋下,兩人講的話都只是淺嘗輒止,似乎只是不經意地帶過一兩句兩人唯一的交集——李君莫,可卻又平靜地放過這個名字,仿佛只是說起路人。直到最後,最後一絲月色被烏雲遮住,而頭頂一直閃耀的路燈「啪」地跳掉一盞,韓自揚轉過臉去看著他:「你回來是為了她嗎?」

  林頡峻一怔,隨即一笑,將手插在了風衣口袋中:「說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大正確。」

  韓自揚揚眉,等他的下文。

  「現在為了她回來,已經太晚了。」他的語氣安靜,不帶一絲波瀾——他曾以為,如果三年的時間還不能讓自己做到心若止水,那麼所謂的修身養性就全是廢話——然而拂過這些心底最沉厚的記憶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帶上自嘲的微笑。

  韓自揚無聲地點了點頭,他腦中卻只是浮上君莫的表情,她的目光似乎只在見到自己身邊的男子的時候才會不知所措地躲閃——想要親近,卻又懼怕地不敢靠近。

  林頡峻最後補上一句:「真是太晚了。」帶了幾絲消沉的語氣,讓韓自揚微微踅眉,都是聰明人,什麼都不用點破。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麼,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然而連他自己也不能否認的是,心中竟然有絲絲的喜意,慢慢地從心靈深處滲出來——這份喜意絲毫沒有惡意——他素來是個決斷極快的人,既然前塵往事已斷,他不介意自己以另一種方式插手她的生活。

  兩人都安靜地站著,打破沉默的是韓自揚的電話,秘書打來告訴他房子的事已經辦妥,他應了一聲,掛下電話。他忽然對林頡峻輕聲說:「真是可惜。」他的語氣誠摯,帶著歎惋。林頡峻轉身往回走,嘴角輕輕彎起:「夜風真有些寒氣。」

  在大廳分手,韓自揚看著那個高大又略帶消瘦的身影走遠,忽然覺得自己見證了一場分別,他從未想過世界上會有這樣一種情感無奈得讓他覺得沉重——可這份沉重卻又隱隱讓自己感覺薄冰之下暗流湧動的活水,只需要一個契機,或許就可以破冰而出。

  Chapter 07 爪哇咖啡

  世界上最苦澀的咖啡是什麼?未必便是爪哇,可其實有什麼關係?澀到了極點,甚至不滲透酸。最純粹的苦,只是心情。

  翌日一早,晨檢的時候便在花園裡遇到林頡峻,直直地遇上,便是想躲也無處可藏——君莫心底歎口氣。他隨意地套著一件深色風衣,並未扣上,晨風吹得衣角掀開,清貴閒適地站著等她。君莫微一猶豫,將檢查本遞給身後的同事,便向他走去。

  就在霧氣繚繞的湖邊,她聽他慢慢地開口,明天回到L大後就立刻會出國去某大學的東亞文化研究所,在國內的時間已經極其短暫了。君莫用手臂環住自己,抬頭去看他的側臉,那一刹那,林頡峻回過眼眸,觸到她的眼神,嘴角便往下一沉,聲音也帶了嘶啞:「君莫。」

  君莫想開口說什麼,到底沉默了一會,卻只是說:「以後很難再見面了。」她微微地搖頭:「我還要去檢查工作,先走了。」她低著頭走路,牙齒微微地咬住了下唇,頭髮已經極長,不用盤發的頭飾就能輕柔卷起髮絲,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發梢——腳步一快,有些滑滑欲墜,可是顧不了那麼多了,直到一口氣檢查完所有的樓層,才遇上去吃早餐自助的茗文。

  茗文的話吞吞吐吐,目光也帶了幾分遲疑:「嗯,我一直沒問你……你知不知道林師兄他……」

  君莫笑了笑:「是啊,好幾年才能回來。這樣也好,他搞的專業,本來就是國外保存的資料多。」

  茗文見她神色很好,也微微放心:「是啊,也說不定不回來了。」她開著玩笑,君莫卻低垂了目光,片刻後慢慢地說:「怎麼會?他不會這樣。」

  是啊,他這樣重感情的人,怎麼會這樣?

  可是茗文卻低低歎口氣,握住了她的手:「算了,你們早就分開了。真的算了——你不要這樣子。」

  君莫已經不能擠出一絲笑容來寬慰自己,終於讓自己心中細細的弦,從昨晚開始繃緊的弦,鏘然裂開,於是刹那間一切偽裝褪去,她頹然敗退給自己的心情,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別開臉,輕聲說:「我先走了。」她在外人面前還能一直保持的一份從容和鎮定,在見到那些過往的人和事的時候,就像海灘邊的沙雕,看上去再精美與牢固,輕輕的浪頭一來,總還是刹那間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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