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 | 上頁 下頁 |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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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很喜歡騎車?」喬穆問。英颯點頭:「對啊。其實也不對,我只是喜歡回家走在路上的感覺罷了。」她側頭想了想,努力的解釋給喬穆聽,「你知道你就要回家了。不過呢,又可以慢慢悠悠的回去,一路想很多事情。平時上學多忙啊,晚上回家又要應付老爸老媽,還要寫作業看小說看電視,都沒有時間瞎 想。」 喬穆被她逗樂了:「瞎想很有趣麼?」英颯一笑:「是啊,會覺得我活在另一個有趣的世界裡。一輩子當做兩輩子用了,多划算。」「我覺得你將來應該去念文學。」喬穆認真的說。英颯卻做了個鬼臉:「不,我要去做考古學家。」她勾了勾手指,喬穆會意,湊過來聽她小聲的說:「我告訴你啊,我要上P大考古系。」喬穆呵了一聲,英颯有些懊惱:「怎麼?覺得我沒這個本事?」喬穆搖頭:「不是,覺得你膽子沒這麼大。你想,你一個人,敢晚上在墓地裡走麼?風嗖嗖的 吹過來,突然有個黑影竄過去,你身邊的棺木吱呀吱呀的響……」不等他說完,英颯已經尖叫起來,見他得意的笑,不由氣憤的伸腳去踹他的車輪。喬穆嚇了一跳:「喂,小心。」話音未落,英颯已經摔到地上。喬穆慌了,停下車子,見英颯抱著頭坐在地上,不由急得一身冷汗,蹲下去拉她的手:「摔到哪裡了?」英颯抱緊頭,他更加使勁,卻聽見噗哧一聲笑,英颯抬起頭來,黑亮的眼睛裡全是頑皮的笑意。喬穆松了口氣,咬牙切齒的想要罵她,卻聽見她用很小的聲音問:「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啊?」喬穆一呆,撓頭思索半天:「不知道。投緣吧。」英颯笑起來,鼻頭紅紅的。喬穆凝視她大大的眼睛,翹翹的鼻子,尖尖的下巴,這麼卡通的一個孩子,滿腦子的古怪思想,一定會撞得滿頭包吧。他很想替她揉一揉,張開雙臂把剛到他肩膀的她摟到懷裡。想到這裡,他突然漲紅了臉,羞愧的別過頭。英颯跳起來,用力拉他:「回家啦。天快黑了。」 他們騎車經過小城最繁華的廣場,春天裡大盆大盆的鮮花被放置在廣場中心,拼成美麗的造型,香味回蕩在溫暖的空氣裡。再往前一些,是嘉年江,說是江,不過是條小小的河,那個時候河水還清澈。英颯突發奇想:「你說裡面會不會有魚?」這難倒了喬穆,他們都是城市裡長大的孩子,只在菜市場見過活魚。「要不,我們明天拿著網兜來看看吧。」他興沖沖的說,覺得自己越來越象英颯。英颯果然點頭叫好。車子如同風火輪那樣蹬的刷刷響,飛速的騎過悠揚又青澀的少年時光。 那是高二的第一個學期,離後來如同地獄一般的高三還有整整一個學期,所以喬穆和英颯放心大膽的瘋。 他們每天放學都消耗許多時間在嘉年江。順著臺階下去,站在尚有些寒意的江水裡,英颯興奮極了:「裡面有好多好多小魚啊。」喬穆低下頭仔細看:「真的。比蝌蚪就大那麼一點點。」他們用網兜無法兜住那麼小的魚,後來改用塑膠袋。可是小魚靈活機敏,一點點異動就會嚇跑它們。英颯的耐性也慢慢培養出來,屏住氣把塑膠袋輕緩的放入水中,猛的往下一沉再迅速撈起,往往袋中就有好幾條小魚。不過他們從來不把小魚帶回家,只是放回去,重新快樂的下另一袋。 有一天突然有人在頭頂叫他們:「喂,小朋友。」他們抬頭,英颯扯扯喬穆的衣袖:「是個老外哪。」「那他還會說中文。」兩個人正嘀咕著,那個外國老頭已經把相機鏡頭對準了他們:「我給你們照幾張相好不好?」當然英颯決不會如後來那樣精明的瞅著對方:「照相?我有肖像權哪。」她只是傻傻的問:「你要照什麼啊?」對方用流利的中文說:「你們就想剛才那樣捉魚。」這麼簡單?英颯聳了聳肩,和喬穆繼續他們的偉大事業。卡喳卡喳數聲之後,那個老頭笑著說:「小朋友,留個地址給我吧,我把相片寄給你們。」英颯一聽,來了精神,長這麼大,還沒有人寄信給她呢,她噌噌的跑上去,打開書包,把家裡的位址寫給老頭。老頭慈祥的看著她:「小姑娘,等著我的信。」英颯轉過頭,對喬穆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那個人會不會不給我寫信呢?」英颯支著下巴走神,江蓉興高采烈的走進來:「丫頭,我今天去花園,看見蜂鳥了。」英颯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對啊,它就在我的手心這裡,只差一點我就抓到了。」「可是,」英颯有點遲疑,「你怎麼知道這只鳥是瘋的呢?」江蓉一呆,再次撲倒在桌上:「英颯,英颯,你怎麼老是這麼可愛啊。」英颯沮喪的嘟囔兩聲,忘記了要告訴江蓉照片的事情。很久之後她才想起,可是再也開不了口。那封信從來沒有寄到,而喬穆,成了她心底永遠的傷疤,再也沒有提起。 英颯對捉魚漸漸失去了興趣。母親也責駡過她每天回家都很晚。不知不覺的,她又順著從前那條路回家,喬穆照樣陪著她走很長一段。每次看到蕭然在前面,喬穆都會有些緊張的看看英颯,可是英颯興高采烈的,好像全不在意,如果騎的快,就從蕭然和路明身邊經過,如果正巧說什麼好玩的事情,就慢慢的一路磨蹭,直到蕭然消失。喬穆放下心,他不知道英颯的手心都是汗,他不知道英颯的眼淚掉在日記本上,洇花了字跡。她是那樣努力的學習用漠然來掩飾情緒,小心翼翼的克制任何傷感與悸動,以至於在以後的歲月裡,一次一次的錯失機會。蕭然永遠都沒有自她口中得知那些掙扎,惶恐與痛苦,因為她不斷的跟自己說:「要表現的堅強一些,一軟弱你就輸了。」就好像,她願意若無其事的重新開始面對回家的路,如此的執著于要堅強這件事,忽略了自己忽略了身邊的每一個人。 英颯永遠記得那個下午。教室裡男孩們慌張的在說著什麼,而後又不斷的出去張望。英颯無聊的打個呵欠,眼角都懶得瞥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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