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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衛穎失笑:「任性?生活多打磨打磨,誰還有資格任性?」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認為,任性是與生俱來的,有時會屈服於生活,變得忍耐,但是只要有機會,人都會選擇任性。」

  他說話的腔調前所未有的嚴肅。衛穎的女性直覺蘇醒了,她意識到有什麼重要的轉折要發生,可是很奇怪,那一刻她異常平靜。

  「小穎,」他轉頭凝視她,「我跟你,都是任性的人。我們不會輕易妥協。所以,我想我們不能結婚。」

  「哦。」她應了一聲。

  他有些緊張:「小穎,我不是,不是想傷害你。可是我覺得,如果你不能跟你理想裡的愛人結婚,你永遠不會甘心。你現在認為自己可以跟我一輩子過下去,但是以後你會後悔的。」

  「你是怕我後悔,還是怕你自己後悔呢?」衛穎不喜歡他那種誠懇的,似乎只為她考慮的語氣。

  華瑞歎了口氣,這就是衛穎,永遠尖銳。他老實承認:「是,我是怕我自己後悔。」

  他不得已和她對視。出乎他的意料,她笑了笑:「那好吧,你去跟你爸媽說,我去跟我爸媽說。就說我們和平分手。」

  「你為什麼不問我原因?」

  「當初你說你要去歐洲的時候,我有過預感。我認為原因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我不想自尋煩惱,老是追問自己,是不是我不夠有魅力把你留在身邊。」

  華瑞瞪著她,過了好半天才說:「你的確不同凡響。」

  很久以後,他們有次在MSN上遇到聊天,華瑞坦白告訴衛穎,他去看過留學時曾經租過的屋子,發現愛過的那個女孩重新租下那裡,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在那裡平靜的生活著,等待著。

  換個角度看,這未嘗不是童話的美好收梢,值得所有人為之讚歎。但是當時衛穎仍然感覺深深受傷,在華瑞離開之後坐在沙發上抽煙。一支接著一支。

  暮色降臨,她的心裡有太多的遺憾和不甘。

  她總是離幸福只差一步。

  她絲毫不懷疑自己安定下來的決心。甚至認真的考慮過好好的提議,要迅速的生一個可愛的寶寶。經過這麼多事,她開始相信人們一直說的,婚姻其實和愛情無關,那更需要一種類似親情和責任的東西來維繫。可惜,她沒有機會去證明。

  取消婚禮掀起了軒然大波。華瑞對兩老坦承,是自己不想結婚。鄭家父母羞愧之余再沒有同衛家來往。衛長鈞和莫曉嵐無比痛惜女兒,然後開始熱切的操心她的婚事,那是衛穎相親的起始。

  很久沒有見面的徐澈也不知不覺的回到她的生命裡,有時晚飯時分會打個電話過來,說找到一家好的餐館請她吃飯,或者在她和好好見面時出現。

  衛穎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們見面如同老友那樣親切自然,一句關於個人感情的話都沒有提過。做徐澈的朋友的確是讓人舒心,經過外企銷售工作的歷練,他愈發讓人感覺沉穩可靠,如沐春風。

  夜裡衛穎把屋裡的燈都關掉,讓窗外的燈火更加明顯。她看見自己的影子倒映在玻璃上,微微的皺著眉頭,好像自己和自己相對懇談。

  她原以為自己會心頭波瀾起伏,但是她沒有。那些熱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她外表仍然是一柄銳利耀眼的劍,其實敲一敲劍身,就會發現裡面已經空了,再沒有能劈開一切的硬度。

  她成了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平靜而鎮定。她既不太感到痛苦,也不太感到愉悅。那段時期她寫下的或者畫下的作品都充斥著一種疏離冷漠。走回洗手間,鏡子上方八個燈泡照得雪亮,她拍拍自己的臉,手卻突然停住。

  頭頂一根白色觸目驚心。她捏住發尾,稍一用力,白髮被拔下落在指尖。她第一次有機會仔細觀察一根白髮。真的是潔白到有些透明,難怪人們常說白髮如雪。

  衛穎一直為自己擁有一頭漆黑厚順的頭髮而自豪。她從來沒有燙過或者染過,只有定期修剪。

  「美人也有遲暮啊。」她沖鏡子裡的自己攤攤手,並不傷心或者感慨。

  週末的時候徐澈打電話過來,她瞟了一眼沒有接聽,隨後調為靜音。她取了皮包下樓,正在想著該去哪裡逛逛,卻看到徐澈站在樓下,懷裡抱著一束百合,正默默的看著她。

  他從來沒有機會送花給她。想起來未免遺憾。

  她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把雙手插在短褲的兜裡,略揚著下巴打量他。他的鬢角依舊漆黑,歲月讓他臉上有了滄桑的神情,卻也讓他多了年輕時不曾有過的魅力。

  真是不公平。衛穎想,嘴角帶上略自嘲的笑容。

  徐澈走過來,把手裡的花遞給她。她接過,很自然的側頭問:「走一走?」

  初夏的熱度已經頗有威懾力。她卻冰肌無汗,自有一股與氣質相配的涼意。

  「小穎,最近你似乎很晚還在MSN上。」

  她聳肩:「靈感迸發沒有時間段啊。」

  「別太熬夜。」

  她促狹的反問他:「你不熬夜怎麼會知道我在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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