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 | 上頁 下頁
五四


  「我帶她上樓之後,她跟我說,她確實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她只是一個小會計,很多時候身不由己。我們正在說話,調查人員就來了。他們可能一直在跟蹤調查俞雁,我本來又有嫌疑,她一來就更像來串供,所以當時就被請去協助調查。我不是沒有想過我自己是否會被牽扯進去,可是實在太突然。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因此也沒有跟你說清楚,絕對是我的錯。」

  「我當時就想給你電話。可是徐淩恰好打電話過來,來調查的同志要我趁這個機會通知親屬,我就把情況跟他說了說,並且叮囑他一定要告訴你。後來我就再沒有機會跟外界聯繫。」

  「我在B招待所住了兩個月。我公司的出納會計也一樣。因為我確實不知情,調查結束。」

  徐澈停止敘述,從兜裡摸了一支煙,又看看好好,便只把煙攥在手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過了好久,他的嗓子像是突然啞了一般,粗嘎低沉:「

  那段日子,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是什麼情形,真的快發瘋了。我,我不在乎我是不是要坐牢,我只想……按照紀律,我不應與外界聯繫。過了快一個月,終於有個年輕的同志很同情我,讓我撥了個電話,可是你的手機沒有開。」

  在那小小的房間裡,徐澈真切感受到什麼叫食不下嚥。

  他餓過,流浪過,絕望過,彷徨過,自我懷疑過。每前進一步都是實實在在的血汗換來。總是以為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沒想到更壞又來臨。

  一切挫折永遠是獨立事件,生活不會因為你上次吃過苦而赦免你下一次,更不會因為你懷抱善良的好意而停止殘酷捉弄你。

  他沒有睡過一個整覺,總是半夜驚醒。吃飯僅僅是一種機械式的運動。只是人前還成功的維持著鎮定自持,他的忍耐和風度讓調查人員印象深刻。而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起遠方的老父和還不能讓人放心的弟弟,心如刀絞。經過這一次,事業再次付諸東流。幸好先前掙下的錢把債已經還清,否則他該怎麼面對家人?

  而最難以忍受的,是那一次又一次的猜想:她在做什麼?她還在那裡等我麼?還是她已經回北京了?找不到我她會不會哭?小淩跟她說了沒有?她是不是心急如焚?

  那些念頭反復折磨他的神經。思念猶如淩遲。

  唯一的希望和支點來自于對衛穎的信心:如果她知道他的處境,她絕對不會放棄他。

  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漆黑。只有心頭那點火焰在跳動。他被燒得劇烈疼痛,卻也充滿了快感。

  終於等到可以打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他把電話緊緊貼在耳邊,卻聽到禮貌而冷漠的應答:對不起,您所撥叫的用戶已關機。

  他有了很壞的預感。那些猜想更加離譜。她受了傷?出了事?生病了?他捧著頭,像個孩子似的狼狽的流下眼淚。

  回家後他發現,這兩個月裡所發生的一切跟他想得一樣糟糕。

  「他們,就是我房東鄰居,都跟我說了,說你怎麼每天在樓下等我,說你去報警,說你要他們幫你開門。小穎,我……」他咬緊牙關,眼眶已經紅透。

  他立刻趕到北京,一下飛機就去衛穎那裡,卻見到她和另外一個男子手牽著手,提著一個百年好合的袋子。他當時就懵了,幸好還能理智的和她對話,然後分手。

  其實那天他沒有走多遠。因為實在沒有力氣繼續走,所以只能蹲在街角的電線杆下抽煙,抽完了就在旁邊的小店買,抽掉整整五包煙。偶爾他還會抬頭,看著那棟燈火通明的大樓,想著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他從來沒有那樣憎惡自己。又一次的,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失去了她。

  衛穎別過頭去,嘴角掛著笑,提醒著自己不要再流眼淚,可是眼睛仍然濕潤了。那些日子,再回想一次都是痛的。而想到徐澈每一分一秒也是如何的度日如年,她更覺得難以呼吸。

  「徐淩,並沒有告訴我。」她輕輕的說。

  徐澈笑了笑:

  「我回家以後問過小淩,情況是這樣的。他打電話的時候我爸也在場,以為我進了監獄,當場就心臟受不了進了醫院。他沒有時間給你電話。後來你給他電話,他就告訴你我很好,我沒事。他以為這樣就夠了,卻不知道你當時的情形。當然,他也覺得,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

  衛穎和好好都明白了。當年倆兄弟母親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受辱蒙羞,心理上早有陰影,而徐澈牽扯到牢獄之災,更是讓徐淩覺得難以出口。甚至他會覺得自己是好心,替兄長隱瞞了不光彩的經歷。

  「我吧,就是一個混蛋。」徐澈突然笑了,把手裡的煙扔在一邊,坐直身體,略帶著調侃的說,「沒有個正經工作,沒有固定收入,還老招惹一些破事兒。你們倆姑娘多好哪,就因為我,還吵架了。真是的,我何德何能。真TMD榮幸極了。所以我說,咳,你們別光看著我啊。」他笑著看看兩個女子,果斷地決定,「這樣吧,我先走,你們閨蜜要和解要說悄悄話,我一個爺們兒也不能聽啊。」

  他招手叫來服務員,付了帳,對衛穎說:「等會兒麻煩你送好好上樓。哦,對了,恭喜你。」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衛穎透過玻璃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眼淚啪嗒一聲落到手背。轉回頭看好好,她早已泣不成聲。

  衛穎擦了眼淚,坐到她身邊:「別哭。」一面拍她的後背,「我一點沒生氣,真的。我要是你,肯定也特不忿,憑什麼啊,我這麼好一個表哥,說被甩了就被甩了。」

  好好把頭埋在她的肩膀:「對不起。」

  「丫頭,你再哭,我乾兒子,或者幹閨女,要跟我急了。你看看周圍的人,人家肯定以為我跟徐澈是姦夫淫婦,欺負你一個大肚子的。」

  好好用力捶了她一下,用紙巾擦了眼淚,平復了一下情緒才說:「小穎,真的對不起。我最近因為荷爾蒙的關係,情緒起伏大,又老愛琢磨事兒,否則以表哥的性格,大概也不會跟你攤開來說。我挺對不起你們倆的」

  「其實他是想跟我說來著。他也沒那麼的死板。現在很好啊,說清楚了,對大家都好,否則我結婚了心裡也惦記著這個事情。」

  「你……還是打算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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