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 | 上頁 下頁


  (六)

  敏知在兩年後畢業,讀書期間有個栗色頭髮栗色眼睛愛衝浪滑雪的男孩總在經過圖書館的路上等她。他們認識了半年之後開始正式交往。敏知一向比較慢熱,等她能跟上對方熱情大膽的步伐時,男孩告訴她,他愛上了另一個女孩。從那以後每次推開窗看到燦爛的西岸陽光敏知都會沒來由的想哭。後來她想,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專心的遞簡歷,考CPA,最終去了紐約。

  這次敏知控制得很好,既沒有像以往那樣以文學女青年的心態發出「終於又在一個城市了」這樣的感歎,也沒有刻意的保持距離。在安定下來之後,她一一通知同學們出來。白樂軍第一個接到電話,大聲說:「這我得批評你一下關同學,怎麼也不找人幫忙?」敏知只是笑:「出來吃飯吧,誰請客都成,反正別要我掏錢。」

  隔了兩年沒見,幾個人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破曉的話是更少了,經常默默的坐在一邊看著大家微笑,偶爾才肯湊趣開玩笑。敏知隱約聽說他跟導師關係有些僵,而且又換了女朋友,第幾任不知道。不過她沒有深入的去打聽,她十分清楚,如果再陷入一次,對自己將是萬劫不復的災難。

  那時敏知已經24歲,家裡給的壓力不小,周圍朋友也熱心,帶著她參加了一個又一個的party。總是和一些人匆匆的見了面,說不上幾句話,熱鬧了一場,又立刻趕往下一場。中飯和晚飯跟不同的人吃,有些人好像見過,有些人非常陌生。敏知工作本來就累,對於這樣的應酬漸漸提不起興趣,愈發的覺得在這些聚會中,要撥開那些浮華找到一個讓她心動的人,實在是難上加難。

  於是她開始一對一的相親。工作四年,頭三年都在相親。居然沒有遇到一個合適,可以相伴終身的良人。也有那麼兩個彼此都有感覺,可是第一個被發現原來另有女友,而第二個因為西岸給了一個難以拒絕的工作機會而不了了之。每次打電話回家,母親照例先翻幾年前的帳,責怪她沒有堅持把博士念完,後來又念叨她太挑剔,不肯老實安定下來。敏知只能苦笑。

  到了第三年結束,敏知果斷的跟所有人宣佈,她要安靜一下,好好享受生活。「真是二十七歲的純真啊。」衛穎在MSN上打趣她。而別的朋友的勸說都從實際出發:「時間拖越久情況越糟糕,敏知你要繼續努力,別就這樣隨性的放棄了。」

  緣分怎麼努力得來?聖誕夜敏知喝了點酒,獨自坐在家裡,對著電視大聲的抱怨。

  可喜的是工作順利。敏知已經升到manager,收入也比剛入行的時候提高了許多。再不用節儉的等打折的衣服,她花了很多錢在打扮自己上,倒比以前多了幾分從容自信。

  那一年,破曉漫長的Phd生涯終於看見了曙光,導師同意他下一年畢業。破曉一向有主見,他回了幾次國,跟各方面的人接觸過,下定決心要回國發展。他當時的女友堅定的想留在國外,

  幾次協商未果之後成為路人。

  就是在那個時候敏知和破曉的聯繫才相對變得頻繁。認識這麼多年,相處最自然不過,彼此都沒有負擔,抱著無所謂的心態一起吃個飯看場電影,或者逛逛博物館聽聽百老匯,也是打發時間的好辦法。

  破曉答辯的那天,敏知心神不寧,跟上司說了一聲,提早回家。五點多的時候破曉給她打了個電話,聲音裡透著喜悅,只說了三個字:「通過了。」敏知長長的舒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眶濕熱。掛了電話之後,敏知握著手機發呆:怎麼會這麼感同身受啊?

  她在屋裡轉圈。跑上網,好好衛穎誰都不線上上,便捧著頭坐在沙發上。

  按照慣例,破曉這個晚上要跟系裡的同學吃飯狂歡。而她關敏知,卻驚惶的對著電視裡的Law and Order,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失火了。敏知抱著枕頭,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下了結論。

  老房子著火,天哪,了不得。

  她跑到浴室看自己,臉上緋紅,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馬夫人見到喬峰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她嚇得後退兩步,鄙夷的看著自己。

  正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她吃了一驚,雖然暈乎,基本的警覺還是有的。一手握著錘子,一手握著已經按了911三個數位的手機去門口。貓眼看到的那個人是她此時絕對不想見的。

  門鈴不屈不撓的響著。她無力的站了一分鐘,最後投降,打開門讓他進來。

  破曉看到她手裡的拿的東西,哈的笑出了聲。敏知訕訕的把錘子和手機放在茶几上,強自鎮定:「恭喜恭喜。」

  破曉伸開雙臂抱住她的腰,轉了幾個圈。他身上有濃濃的酒味,敏知乖乖的把下巴放在他肩頭,腦海裡一片空白。

  「敏知,好多次,我都以為我等不到這一天了。」破曉把她放下來,卻還抱著她,嘴唇埋在她的發間,含糊而感慨的說。

  敏知也想落淚,抽了抽鼻子:「嗯,我知道。」

  破曉終於鬆手,坐到沙發上疲憊的看著她,可憐兮兮的問:「有沒有吃的?」敏知奇道:「你晚飯沒吃?」破曉苦笑:「當時吃不下。」敏知笑了:「給我十分鐘。」

  十分鐘後敏知捧著麵條走出廚房,破曉已經在沙發上歪著頭睡熟了。她呆了呆,走過去把燈擰暗,又拿了張毯子蓋在破曉身上。

  敏知住的是單身公寓,客廳連著臥室。那個夜晚,她徹底失眠,躺在床上聽著破曉均勻的呼吸,一直到天亮,把備用鑰匙留在茶几上,悄悄的洗漱之後去上班,再回去,破曉已經走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破曉除了繼續修改論文準備最後的存檔外,一直忙著整理東西。敏知也不時在下班後過去幫忙。因為太忙碌,他們連交換眼神的機會都沒有。後面幾次見面是同學的送行會,大家喝得亂七八糟,更沒有仔細交談過。

  破曉離開美國的那天,敏知請了假去送他。Check in之後破曉沒有立刻去安檢,跟敏知找了地方喝咖啡。工作了好幾年的敏知已經能泰然自若的處理自己的情緒,所以輕鬆的同破曉交談,話題基本圍繞破曉回國之後的計畫和想法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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