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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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回答,她坐在我的身邊,靜悄悄的,像春天的積雪。她穿著雪白的浴袍,在燭光裡,如同一樹寂寞的梨花。過了一會兒,她開始自顧自地試著開一瓶洋酒,十二年的芝華士。水晶煙缸,整齊的煙葉,還有兩隻水晶高腳杯。我想起溫秀玉剛才在電話裡提到的,女人就像酒,好的女人就像好的美酒,是要讓男人沉醉其中的。 我從芳華手裡接過芝華士,我想對她說:「你就是我的芝華士,我的十二年的芝華士。」我的眼睛有點濕潤,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我應該憤怒嗎?是對眼前的女人還是對手中的美酒? 芳華開始默默地捲煙,她的手指纖細靈巧,在燭光中看她捲煙,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煙捲好以後,我掏出打火機為她點上。她一隻手輕輕地搭在我點煙的手背上,遲疑了一分鐘,才把小腦袋湊過來。我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她一定是想起了我們初戀的時候,她常常為我點煙。在黃昏的小樹林裡,在月光下的鐵門前,她為我點火,而我把手輕輕地搭在她點煙的手背上。我記得她曾經跟我說,她覺得我們之間的那個動作,非常浪漫,非常親密,非常私人。她曾經非常迷戀這個點煙的過程,而我為了滿足她的迷戀,迅速墮落為一個煙鬼。 燭光搖曳,青煙繚繞,美酒在手,而曾經心愛的女人就在我的身邊。我還在等什麼呢?她默默地抽著煙,一口一口地吐著煙圈。她仰起她的小臉蛋,眼睛中似乎有點點淚光,寂寞的眼,寂寞的心,寂寞的女人。 我必須承認,我不是一個正人君子,如果身邊的女子不是朱芳華而是其他的什麼王芳華或者李芳華,隨便是誰都可以,只要不是她,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採取行動。但恰恰是朱芳華,我們有四年戀情一年婚史無數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狼狽不堪的過去。我們在最後分手以前,吵了又好,好了又吵,我們這樣循環往復以至超過正常人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準確地說,我們都很瘋狂,瘋狂到幾乎要把對方殺了然後自殺。 現在,十年以後,所有那些破碎傷心混亂不堪充滿痛苦的往事過去十年以後,我還有勇氣一腳踏回過去嗎?一舉打開手中的這瓶十二年芝華士並且無論結果如何,都一飲而盡?我沒有那麼勇敢。可是,我又怎麼能離開這個怕黑的女人?即使她與我已毫無關係,但是我能把她扔下置之不理嗎?我還真沒那麼狠心。 朱芳華有很出色的耐心。在很久以前,她是沒有耐心的,但是現在她學會了等待,學會了沉默是金。不過,這十多年,我也沒有虛度年華。用腳後跟想想,我就能想明白在這樣一個沒有電的夜晚一男一女在一間屋子裡幹耗下去是不行的,打持久戰對我來說,毫無勝算。一旦局面失去控制,我不知道朱芳華會怎麼樣。所以我決定和她先隨便聊聊,這也算是緩兵之計。我是一個沒勁的男人,而且我還是一個法律顧問,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先把最壞的境況考慮清楚。在我的職業習慣裡,每個人都可能撒謊,每件事都可能藏有陰謀,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風險降到最低,即使出了問題,我們也能以最快速度找到逃之夭夭的藉口。法律是為那些不懂得法律不會利用法律的蠢人準備的,而不是給我們這些聰明人準備的。對於我們來說,法律就是解決爭端讓事物向著有利於我們方向發展的一種手段,而不是正義的武器或公正的準繩。許多人根本不知道這一點,就匆匆忙忙跑去打官司,依我看簡直是本末倒置。 「芳華,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我像一個溫厚的長輩般說開場白。 「和你有什麼相干?」 「你別有什麼誤會。我覺得你心情不好。」 「沒有,挺好的。」 「你今天早些時候批評我,問我為什麼不打聽你這十年都幹了什麼,為什麼要到我這兒來。我不是不關心這些事情,我是想等到你自己想說的時候,你自然會跟我說。我怕你不願意說,我問了反而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不願意說。」 「芳華,咱們做過夫妻,我對你多少還知道一點吧?」 「那你猜猜我為什麼要上你這兒來?」 「你一定是躲什麼人。」 「既然這樣,我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你?」 我尷尬了,我沒有料到朱芳華能如此直截了當。 「也許,你是要報復你老公。」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理由。 「那麼十年前,你和溫秀玉在辦公室通姦,也是為了報復我嗎?」 「砰」的一聲,我把洋酒瓶墩在茶几上。 我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而朱芳華卻依然臉不變色心不跳。她微微側過臉,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對我說:「Sorry,沒想到過去了十年的事情,再說出來,你還會有這麼大反應。我以為你早就百煉成鋼,八風不動了呢!」 「芳華,有些事情是一百年也過不去的,我們為什麼不能像其他的人似的,他們分了手,但還是朋友,有事還可以互相幫個忙,像王小西和他的前妻錢美麗,不就處得很好嗎?」 「你是說小西和那個『花癡王婆』?他們幾時離的婚?」 「跟咱們前後腳。」 「那他們現在處得怎麼好了?想睡一覺就睡一覺,不想睡就再見亦是朋友?」 「怎麼什麼事情讓你一說就那麼難聽?」 「你說個好聽的給我聽聽。」 「他們兩個人在經過友好協商以後,達成離婚協定。但是他們一直在保持來往,還常常一起吃飯喝酒談事兒,現在小西一天到晚張羅著拍電視拍電影,還不是因為他那個『花癡王婆』在一個什麼影視公司任總監?」 「他們打算拍什麼?拿一個DV,就拍他們倆的那點『破鞋』,足夠剪成40集電視連續劇,十五人看半拉月沒任何問題。」 「人家那叫生活。」 「那咱們的叫什麼?」朱芳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攻擊我的時機,好在我是做法律顧問這一行的,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就玩一個「有權保持沉默」。 那天一直到很晚,我們誰也沒有再去開那瓶芝華士。她缺乏興致,我沒有勇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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