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壞(76)_劉勇

七十六

　　江野搖下車窗對她說你沒有冒牌老公，老子開車出去就遭撞死！

　　誰怕誰呀，活都活得不好，還怕不得好死？他一踩油門，汽車轟的一聲竄出老遠。他給周海打電話問你在哪裡？

　　周海在電話上愣了。

　　江野說你不是讓我來接你嗎？

　　周海才反應過來說不用了我剛回家。

　　放屁！江野明明在電話的背景音中聽到了喝酒劃拳的喧鬧聲，肯定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同學會又要公司報帳！

　　江野掛了電話又給林雪打了一個，問你在哪兒能不能過來陪我？林雪說不行，我回了家就不想再出來。

　　你倒是老公孩子熱炕頭了。江野心想他這種情人說不定倒成了人家增進夫妻情感的潤滑劑。在外面歡喜夠了，不該回家心平氣和地過日子嗎？他加大油門一直沖下馬路。喧鬧的都市與他無關，他是哪兒都不需要的多餘人士。他覺得他的生活很失敗。是白濤要他開公司的，現在卻把他烤在這兒。林雪仗著姿色馳騁江湖，他卻傻乎乎地以為可以和她共創輝煌。他和小穎的婚姻也基本上走到盡頭了。現在想起來，劉總說的那句話百分之百證明了其他場合有以她老公自居的人。還有周海，除了老占公司的便宜不說，還總想處處與他平起平坐。不如乾脆把總經理的位置交給他，有錢賺就分他一點，賠了拉倒。自己回頭依舊給副刊部的主任提兩瓶酒，沒事讀點書，寫點書，當一輩子貧窮潦倒的破編輯算了。

　　江野把車開到一個挖沙的碼頭旁，拉了手刹。他搖下車窗，頭疲倦地伏在方向盤上。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中有股潮濕的江水味。江水一如既往，燈光的投影中看得出在靜靜地流淌。它應該是可以流到太平洋去吧？人為什麼怕黑？在大海黑暗的深處，生命此刻會像什麼樣子呢？它們也會孤獨嗎？人是不是也應該像流水一樣，永無定形、也別永遠待在一個地方？他覺得眼眶裡潮乎乎的，有種東西在湧動，卻總也流不出來。

　　20

　　江野有幾天沒去報社了。這天他到財務去領筆錢，好湊齊3萬塊退白濤的股本金。剛走到走廊裡李主任把他叫住，說小江，好久沒看見你了，都在忙些什麼？

　　江野趕緊敬煙，說還不是忙著給社裡跑業務。

　　李主任說給社裡跑業務，那怎麼你拿回來的單子越來越少了呢？恐怕是在忙自己的自留地吧？

　　江野就聽出了點意思，莫不是誰走漏了風聲？

　　李主任說你要注意點，別讓人說占著茅廁不屙屎。

　　以前有白濤那塊業務撐著，江野一個月不在社裡露面也沒人敢說個什麼。就是主任見了都得恭維他混得好喲，不用忙活還頓頓有酒喝。現在可倒好，隨著業務量的萎縮，別說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他簡直就是脫了毛的雞，啥都不是。假新聞的風波過後，經濟部的主任又跟他拿腔拿調的了，他自己也斷了回去的念頭。不就他媽個廣告部的業務員嗎？與其讓別人說他每個月占報社千兒八百的便宜，不如辭了算了。好歹老子在江湖上也是個總經理，被一個二流小報的廣告部主任呼來喚去是怎麼回事！

　　江野說哎呀不好意思，本來是想等有筆業務定了再來給你彙報。既然今天你老人家問起來，我也就跟你交個底，我準備辭職不幹了。

　　李主任有些尷尬，那種上司批評下級的快感沒有了，有些不耐煩地說既然這樣我也不跟你多嗦，抓緊把辭職報告交上來我簽，免得別人說閒話。

　　他回辦公室刷刷刷地寫辭職報告。胖乎乎的周大姐好心地過來說小江呀，你要注意一點，你這兩個月業務量下降了許多不說，人也沒常在辦公室露面，主任都來找過你好幾次了。

　　江野說謝了，我準備不幹了。

　　周大姐臉上出現了愕然的表情，看他桌上寫的東西知道是真的。就說哎呀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啊，不痛快了就敢撂攤。哪像我們這些，上有老下有小，老公又不爭氣，再委屈也只有窩著。

　　江野說其實我倒羡慕你們。雖說人到中年萬事休，但也就少了不少折騰，該吃該睡該喝該拉該幹嘛幹嘛，不是挺好的嗎？

　　周大姐長歎一口氣，說話是這麼說，但還不是把壓力又轉到下一代去了。升學、就業，看病、買房，哪一樣輕鬆得了？中國人，為什麼就這麼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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