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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評到錢曉珊時,余佩農首先羅列了她的一堆不是。何江橋低頭聽著,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錢曉珊沒等余佩農說完,就豁地站了起來,冷冷地說:「余老師,你就說個夠吧!反正我要是被評個不及格,你不但拿不到那筆錢,還會吃大虧!」

  實習隊的多數人並不知情,特別是九江XX中專的領導和教師們,聽了錢曉珊的話,都疑惑地張大了眼睛。這回輪到余佩農面紅耳赤、如坐針氈了。善良的老校長看情況不對,連忙高聲說道:「三個優秀實習生已經評出來了,我看,剩下的就不評了,一律給『良』。大家緣分一場,不容易,也都付出了努力。以後,咱們九江XX中專,還需要余老師把越來越多的實習生帶過來呢……」

  實習生成績評定會就這麼草草收場了。

  離開九江XX中專的這天傍晚,老校長帶著全校的學生們來碼頭送別,人群裡只稀稀落落地散佈著幾個老師。船徐徐離港的時候,夜幕籠罩了下來,江霧迷蒙了每一雙眼睛。實習生們站在船欄邊,和岸上的師生們招手告別。突然,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學生們齊聲高喊了起來,不少嗓子都喊破了:「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看來,這些可愛的學生們是有準備的,不知在一起醞釀排練過多久。聽著聽著,實習隊的所有人都流淚了。沈暉站在我的身後,雙手輕輕按在我的肩膀上。我真想崩潰在他的懷裡,好好地哭上一場。這純潔無瑕的師生之情,其動人程度,原來並不亞於親情和愛情。此刻,我感到了深深的歉疚,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初上講臺,初為人師,我沒能給他們足夠的知識,也沒能給他們所有人足夠的關心。總是離別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珍惜。這一水之隔,也許就是天涯了。在今後的生命裡,也許永遠也沒有和這些學生們再見的緣分了。

  船漸行漸遠,岸上的人變小了,聲音也變小了,卻還沒有停止:

  「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75.畢業那天我們失戀

  四年級下學期,隨著畢業的一天天臨近,大多數畢業生們陷入了迷茫之中。畢業論文總是可以通過的,可好的工作單位卻不容易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終還是撲空。有些倒楣蛋兒還花了不少冤枉錢,結果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絕望之後,也只有認命,消極等待畢業分配。

  錢曉珊和何江橋在九江的醜事,早就傳到李漢寶耳朵裡了,但李漢寶卻以驚人的寬容感動了她。確實,她交往過這麼多男人,只有李漢寶是真對她掏了心。她決定一畢業就和李漢寶結婚,用婚姻把自己的心綁緊。她爸給她和李漢寶聯繫到了很好的接收單位,是武漢的一家心理學研究所。

  崔豔紅如願以償地考取了本系的研究生,傳說是胡主任暗中使的勁兒,不少同學嗤之以鼻,說胡主任和她之間有貓膩。但是,不管怎麼說,崔豔紅起碼付出了努力,起碼成績是一流的。如果根本是個趕不上架的鴨子,任憑胡主任在背後怎麼使勁兒,也絕對讀不了研究生。

  崔豔紅確實比誰都現實,為了心中的目標,她一直埋頭苦學,連人人嚮往的戀愛都犧牲了,這對於現在的大學生來說是不可思議的。她很可能成為繼熊大春之後的胡主任的紅人。有胡主任罩著,再加上她那麼努力,研究生畢業之後出國深造,絕對會一路綠燈。

  越是臨近畢業,我越是強烈地意識到,人,不過是命運手中的一顆小小的棋子。我沒有聯繫到好的接收單位,沈暉也沒有。一般來說,畢業分配一般是哪來哪去,沈暉可能留在武漢,我則被分回鄭州。

  交了畢業論文,心情一下子輕鬆了不少,剩下的就是等畢業文憑和分配結果了。

  畢業在即,可沈暉卻不常來找我了,我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卻無法掩藏內心的恐慌。

  這天,吃過晚飯,我在校園裡晃悠,一雙腳競不聽使喚地帶著我,來到了沈暉的宿舍門口。認識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來他宿舍,因為他總是頻繁地找我,從沒讓我有過等待的焦慮。我希望他不在宿舍,這樣,他的冷漠就有了藉口——確實是在外面忙工作的事。

  可一推開門,我就後悔來這一趟了,他正在熱火朝天地打「拖拉機」。看來他冷淡我並不是因為忙,而是心思已不在我身上了。看見我,他有些驚訝,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之後,他不情願地把手裡的紙牌遞給一個觀戰的同學,拿上背包,走了出來。

  走到宿舍樓的拐角處,他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雖說是臨近畢業,被誰看見都無所謂,可我還是覺得他的親熱攙雜著水分。我是個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的人,決絕地把他的手拿了下來。

  他顯然被我這個動作刺激了,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看著我。夜黑黢黢的,他的眼睛卻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晶亮。在這雙眼睛裡,我再也找不到從武漢大學看櫻花回來那個晚上的熱烈了。那天晚上,愛情剛剛從這雙眼睛裡發芽,嫩芽的生長要借助我給予的陽光。它已經發出來了,就一定要蓬勃生長。

  「在想什麼?」他不疼不癢地問。他沒有愛情在握時的理直氣壯了。

  「下周就發畢業文憑了!」我的聲音竟是這麼淒厲,像寒夜裡的狼嚎。

  「沒辦法。」他歎了一口氣說,「我沒有能力把你留在武漢。」

  「我沒責備你這個。」我委屈地說,「我只想問你,咱倆的關係,就算完了嗎?」

  我剛說出這句話,就後悔起來。答案不是明擺著嗎?我又何必多問?即便分手,我心裡最多只可能空落一陣子,不會有疼痛了。潘正之後,也許再也不會有男人能使我疼痛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攢著心勁去找他,又終於問了出來?難道因為我把身體給過他?女人總是這樣的吧?把身體給了一個男人,就會終生牽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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