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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鐘筆知道他不是付不起,也不跟他客氣,移步至三樓的女裝部,大有「橫掃千軍」之勢。她沒有買的太過分,興盡而返。兩人於是和好如初。

  第二天她還抱著枕頭跟周公約會時,電話響,是賓館的座機。她以為是工作人員,迷迷糊糊接起來,「喂——」抓了抓早已亂成雞窩的頭髮,心情很不好,口氣衝衝的。

  左思的聲音平靜地傳過來,「紗紗,我不介意你不在家,但是你要注意你的言行舉止。」突如其來,宛如地獄撒旦,魔音穿腦。

  鐘筆頓時從床上一躍而起,一臉戒備,「什麼意思?」這個老男人,一大早就跑來騷擾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難不成欲求不滿?幹她何事!

  很快她便知道原因了——當她和張說擁抱的照片刊登在娛樂報紙的頭條。

  一版是某歌星逛商場的報導,另一版便是她和張說。這個記者好樣的啊,一石二鳥,一箭雙雕。她的頭伏在張說胸前,長髮遮住了臉,看不清面貌,張說雖然側對觀眾,但是一眼便可認清他是誰。標題是「天上人間,神秘女郎?」

  看來張說最近名氣大噪嘛,連娛樂記者都注意起他來。

  但是就算她行為不檢點又怎麼了?左思憑什麼管她?也不看看他自己——難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左學看她呆呆坐在床上不說話,哼了句:「蓬頭垢面,狀如女鬼。」母親跟別的男人上報紙頭條,他可不覺得有什麼光榮。

  鐘筆瞪了他一眼,爬下來洗漱,刷牙的時候,看著鏡子裡臉色蒼白的女人苦笑,「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沒想到她鐘筆有一天也成了娛樂大眾的人物。」

  吃過早飯,她突然意識到左思為什麼不打她手機,偏要打賓館的電話。他在向她暗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對她瞭若指掌,即便她人不在香港。

  鐘筆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冷透心扉。

  不不不,左思不是如來佛,而她也不是孫悟空,只能在他的掌中翻滾跳躍,做跳樑小丑。如今的鐘筆,早已脫胎換骨,煥然一新,無所畏懼。

  有一句至理名言——無欲則剛。

  第十章 我們是害蟲以及霸王面

  鐘筆滿屋子收拾行李,衣服、書、鞋子、化妝品扔的到處都是。左學跳過一隻高跟鞋,不高興地問:「你在幹什麼?」鐘筆將綴著流蘇的長裙連衣架往箱子裡塞,啪的一聲用力合上,直起身子,撐著後腰氣喘吁吁說:「搬家。」可憐她這把老骨頭,東逃西竄,半條命都去了。

  左學不贊同,「為什麼要搬?住酒店難道不好麼?」有人打掃,有人伺候,全天候服務。鐘筆戳著他額頭罵:「你這個敗家子——何不食肉糜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不知民間疾苦!」左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難道左思破產了?」想到這個可能性不大,又問:「還是他不給你贍養費?」

  左思對女人一向大方,尤其是她。她曾故意為難左思,張牙舞爪說要航空母艦。左思轉頭便送了她一艘豪華遊艇,三層高,樓上樓下一共八十八個房間,360度觀光夜景,裝飾的富麗堂皇,可以在海上連續航行三個月。她興趣缺缺,只去看過一次。她不知道左思將這艘遊艇命名為「鍾情號」。

  鐘筆臉一沉,「你再多話——《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背不背的出來?」左學頭一縮,跑出去打遊戲,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她對張說抱怨:「北京房子真難找,不是價格貴的離譜,就是環境差的不能住人。三環外的房子,離地鐵足足兩站地,白牆地磚,僅一床一桌一櫃,居然獅子大開口。」今天搬明天住,找的這麼急,哪裡能有中意的?

  張說不知她為何突然節省起來,也不問,只說:「長期住酒店確實不划算,我替你問一問。」當天晚上便給她消息,「蘇州街這邊有套房子,兩室一廳,家電齊全,有點小,住你們母子應該沒問題。」

  鐘筆去看了,黑白方格地磚光可鑒人,紫藤狀水晶吊燈,二十七寸大彩電,雙開門西門子冰箱,次臥都有三十平大,租金兩千,押一付三。房東跟在她後面,「既然是張先生介紹過來的,租金算你便宜些好了。」鐘筆看了眼旁邊不動聲色的張說,當她當真與世隔絕,不知道市面上的行情?這樣的房子,兩千租的下來?但是她裝糊塗,

  「好,現在就簽合同,我立馬搬過來。」

  鄭板橋說,難得糊塗,難得糊塗——這個時候不糊塗什麼時候糊塗?

  張說替她搬行李,皺眉:「才來幾天?這麼多東西?」鐘筆從香港來的時候,隨身只有一隻箱子。左學是一個書包,自己背著。

  鐘筆聳肩攤手,「沒辦法,有些衣服不能折。」張說這次請酒店服務生幫忙運下去,又叫了魏建平來幫忙。魏建平聽鐘筆說完地址,「咦」了一聲,「張說,你不也住這兒嗎?」又問:「幾層?」

  鐘筆頓時恍然大悟,心中了然,轉頭問張說:「你是不是也住19層啊?」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張說看了她一眼,像是沒感覺,搖頭:「不是——」頓了頓方往下說:「我住18層。」

  搬完東西,箱子紙盒一大堆,她也不收拾,「走走走,吃飯去,這頓我請。」魏建平當了一天的苦力,肚子餓得咕咕叫,一聽解放了,十分興奮:「我知道附近有家法國菜——」

  鐘筆一口打斷:「法國菜又貴又少又難吃——」魏建平看她:「那你想吃什麼?」鐘筆眉毛一抬,「當然是麻辣燙了。」

  當然不會真的蹲在路邊上吃麻辣燙,他們去吃香草香草火鍋,原生態的,雲南風味,菜好,服務也好。他們點酸湯子母鍋,香料味兒很濃,幾個人吃的滿頭大汗。有客人點帥氣的服務生唱歌,氣氛很熱烈。

  魏建平指著正埋頭吃豆腐的左學問:「這是你兒子?」鐘筆白了他一眼,「廢話,難道是你兒子?」魏建平嘿嘿一笑,「叫什麼名字?怎麼不理人啊?」鐘筆順手夾了只蝦丸給左學,「哦,他大概餓了。」

  左學平常六點吃晚飯,這會兒都八點半了,早把他身上活蹦亂跳勁兒餓沒了。魏建平點頭,「小孩子最經不得餓,以後長不高。」

  這話得罪了左學,那你們現在才帶我來吃飯?吃得差不多了,鬼靈精怪又活過來了,把筷子一扔,拉著魏建平的手就往外走,「叔叔,叔叔,我們去唱歌。」魏建平見他長得圓滾滾的,十分可愛,心裡喜歡,用小孩子的口氣問:「那你想唱什麼歌啊?」還捏了捏他的臉,又嫩又軟,真舒服。左學心裡一陣惡寒,仰著小臉,一臉純真笑說:「叔叔,我們來唱『我們是害蟲』吧。」

  不等魏建平回答,就將話筒交到他手裡,放開喉嚨唱:「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正義的來福靈,正義的來福靈,一定要把害蟲殺死,殺死,殺死……」不肯一人搶了風頭,硬要魏建平獨唱一半。這首歌他是從鐘筆那兒學來的。魏建平一臉黑線站在那兒,唱又不是,不唱又不是,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下麵的人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

  魏建平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只當是小孩子愛玩愛鬧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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