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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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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這一天,陶然從真衣回來,已是深夜。 都說與日本人合作累,她真是領教了,動不動就開馬拉松會議,這次又是,從下午直到現在,坐都坐得人腰酸腿軟,來來回回地討論一份市場推廣案,細緻瑣碎得磨人。 本來真衣的案子不由她親自跟,雖說是重要客戶,但她極不情願同高橋野打交道,心知此人不是善類,她還特意安排了一名男性客戶經理接手真衣的事,可那高橋野偏偏就惦記上她了,屢屢請她親自過去,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一定要有客戶總監坐鎮才能放心。 陶然不敢開罪他,況且料想公事場合他也不敢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所以硬著頭皮就去了,只是若他提議吃飯唱K喝茶看戲等娛興活動,她是堅決婉拒的。 饒是如此,每一次都敷衍得挺累。 出了電梯,走到家門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把手伸進皮包摸來摸去地找鑰匙,突然,有個人影從後面冒出來,一隻手臂環住她的肩,陶然嚇得激靈一下就醒了,驚呼出聲! 沒等她回頭,那人喃喃念她的名字: 「然然……」 「林醉?」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陶然趕緊把出了竅的三魂七魄拽回來,轉頭看去。林醉臉色通紅,樣子狼狽,人都快站不穩了,頭晃晃就垂了下來,抵在她的肩上,口中含混不清地叫著她的名字,一刻不停。 「怎麼回事?你醉了?」 陶然幾乎要用整個身體才能撐住他,費力地問了兩句,看他的樣子實在醉得不輕,沒辦法,她只好打開門,先把他扶進去再說。 連拖帶拉地終於把人放在沙發上,陶然出了一身的汗。她走進衛生間,絞了一塊熱毛巾出來,小心地敷在他的額頭。 客廳燈光明亮,她這才看清他半邊臉紅得不正常,明顯有些腫,心裡咯噔一下,問: 「林醉,你跟人打架?」 林醉除了毫無意識地不斷念叨她的名字,幾乎人事不知。 看他這副樣子,陶然也不指望問出什麼,她只好把涼掉的毛巾拿起來,重新燙熱,再給他換上。 來來回回換了幾趟,他終於安靜下來,陶然早已精疲力竭,一邊照顧他一邊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地,靠在沙發上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淺淺的睡意被一絲異樣打斷,睜開眼,看到林醉凝視她的眼睛,滿是柔情,他的手掌撫著她的臉頰,輕輕地,但很溫暖。 恍惚間,她忘了今夕何夕,對他微微一笑,差點就要說,好困,不要鬧。 幸好話未出口,人已清醒,陶然噌地直起身,躲開他的手,木木地問: 「你醒了?」 林醉不答話,只是看著她,那目光令她一陣心悸。 她穩住神,語氣平淡地給他解釋: 「你可能喝醉走錯了,剛剛在門口……」 「我沒走錯。」 林醉突然打斷她,異常地堅決,「然然,我已經錯了那麼多,我不想再錯。」 她驚訝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仔細打量他,又不像是在說胡話,她不知要怎樣回答。 林醉也不需她回答,逕自緩緩地說下去: 「然然,我前天回學校了,看見公主樓在拆建,香樟也移走了,我在廢墟裡撿到一根門栓,就是你們阿姨常常敲的那根,你記得嗎,當年我最恨她敲門栓。可那天突然想,其實我應該感謝她,因為如果沒有她,那個晚上你就不會被關在外面,那樣的話,我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 「西園換了新草坪,草比原來的好,但是不讓踩了。學五食堂的那個胖師傅還在,還是賣小籠,還是那麼難吃。」 「後湖的那條路翻修過,不知道哪裡變了,看上去總覺得不對。後湖還是老樣子,湖邊的那座老房子還是沒人住,草長比以前還高。」 「然然,記不記得你說過,你最嚮往的生活,就是找一座高山上的湖,在湖邊開一間日落旅館,木頭做的房子,種花,養鵝,看日落,聽過路人講故事,日子安靜又不寂寞,總會有人走,也總會有人來。我說好是好,就是有點悶,不如等我們退休,再去找那樣一個地方歸隱,去法國還是去瑞士,我們可以慢慢想。然然,那時候,我以為,我們會有很多年的時間去慢慢想,我以為我們會有很多年的時間去慢慢實現,然然,我以為……我們會白頭偕老的……」 她已許久不曾聽他對她說這麼多的話。 靜夜沉沉,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帶著令人蠱惑的魔力,絲絲縷縷將她纏繞。 她明知前塵往事多說無益,卻又無法阻止,催眠一般,只能愣愣地聽下去。 直到他問: 「然然,我們白頭偕老好不好?」 陶然只覺心中一絞,痛不可抑,眼淚刷地一下就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她哭著喊: 「林醉!你講不講理?背叛的人是你,離開的人也是你!現在你又回來說這些,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你到底講不講理?」 「我不講理!」 林醉拗脾氣上來,一把將她拉到懷裡,緊緊緊緊地抱住她,「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你放開我!」 「我不放!不放不放!」 陶然死命地掙扎,想把他推開,他的臂像個鐵箍,越收越緊。 她無力掙脫,身體被他勒得生疼,呼吸也困難起來,氣急之下,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連怒帶恨,下了死勁。 林醉手臂一顫,卻不鬆開,反而更緊地箍住她。 白襯衣上漸有血絲滲出,他吭也不吭。 …… 舊日如糖,甜到哀傷。 卻不知今時今日,竟連最簡單的一個愛字,都已無處言說,似乎,便只能讓彼此痛。 陶然力已用竭,忽而悲從中來,伏在他的肩上,痛哭失聲! 淚水像是從什麼地方倒出來一樣,肆意流淌,不一會便濡濕了他整個肩頭。 他幾乎從未見她哭成這個樣子,一下子也慌了神,連忙卸掉力氣,小心翼翼地摟住她,笨拙地拍著她的背,翻來覆去只會說一句,然然,我錯了,別哭,別哭。 陶然不聽,她要很大聲很大聲地哭,哭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傷心,所有的難過,所有所有這些……直到哭累,累到再也哭不出。 許久許久,哭聲止住,剩下一連串的哽咽。 林醉也紅了眼睛,握住她的手,輕輕說: 「然然,我要和你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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