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家有熊貓嗎 | 上頁 下頁


  幾次三番,三番幾次,浥塵從剛開始的抓狂,到了後來,變成了更多是好奇,他真想知道,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入得祖母的法眼?

  偶爾忍不住他也會問:「我親愛的奶奶大人,這麼多漂亮女人您就沒有一個看上的?」有一點浥塵是絕對有自信的,他的女人,皆是豔女,美豔不可方物。

  不能悅目,如何賞心?

  可祖母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擲地有聲地說:「娶妻娶德,選妾選色!」接著抱怨,「這樣下去,哪能過一輩子?」

  浥塵哭笑不得。

  祖母出身中國舊時大家庭,自小與同齡子弟入讀私塾,總能冒出些莫名其妙的道理。可浥塵生於美國長於美國,儘管從小接受嚴格的中文教育,但骨子裡早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一輩子?聽上去可真奢侈。

  他沒想到,在這場曠日持久的選秀中,祖母比他先不耐煩了,終於在他三十歲生日這天發飆,聲稱選孫媳婦這件事由她老人家全權接管,急急勒令他打包回中國相親,直到找個真正的中國女孩回來。

  Ridiculous!

  浥塵的第一反應是老太太急糊塗了,或者只是想嚇唬他罷了。

  他又一次低估了祖母。

  想到這,浥塵挫敗地抓了抓腦袋。

  他扯松領帶,端起酒杯走到露臺,獨自享用餐後的一杯白蘭地。

  那個表姐口中的「又端莊又嫻淑的大家閨秀」始終沒有出現。

  他一點都不急,也不去問,好吧,坦白講,他其實是有點幸災樂禍。傳說中的中國閨秀連基本的社交禮儀都不遵守,他很想看看祖母知道之後作何表情。

  當然人可以不見,飯不能不吃,表姐推薦的地方果然了得,浥塵點了幾個地道的招牌菜,個個美味,他吃得心滿意足。

  這家名為寒舍的酒店由上個世紀初的老別墅改建而成,藏在梧桐小路盡頭,站在露臺望出去,遠處是大都會的霓虹靚影,近處是石庫門老民居,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居民穿著各式各樣的花睡衣在小路上聊天散步,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浥塵還是啞然失笑。

  這座既優雅又世俗的城市,對他來說是個新鮮地方,對於祖母而言卻是故土。她老人家固執地認為這裡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包括女人,而對浥塵而言,這座城市唯一吸引他的就是——這裡離家足夠遠,遠得晨昏顛倒,遠得根本不在一塊大陸上。正因為想通了這一點,他才爽快地聽從表姐的建議,說來也就來了,希望拖個一年半載,祖母過了這陣子給孫子找媳婦的熱乎勁,可以放他回去過安靜日子。

  正打著如意算盤,卻聽背後門聲一動,有服務生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小姐,裡面請。」

  陸浥塵眉峰一挑,轉身看去——

  女主角登場了?

  陶然攏了攏微蓬的頭髮,輕籲一口氣,順著服務生的指引走進了屋。

  包房不大,一看就是由老別墅的大房間間隔而成,仍舊沿用著十八世紀洛可哥裝飾風格,滿眼細膩柔美的曲線,華麗、精巧,以致繁瑣累贅。

  一眼看去,竟沒見到人。桌子中央,琺瑯蠟臺空自搖曳著燭光,兩端各擺著一副餐具,其中一副顯然已經用過。

  正在納悶,從露臺的方向傳來輕微響動,她循聲望去,不由一怔。

  室內光線細弱,頂燈和燭火加起來只能勉強照到落地窗門邊。

  窗外,明明暗暗間,隱約見得一個年輕男子,身材高大,俊秀挺拔,深色西裝使他幾乎融于墨藍的夜色之中。領間的白襯衫顯得格外出挑,映得一雙令人無法忽視的眸子幽亮幽亮,如寒夜晴空,有著漩渦般的致命吸引力。

  他微倚在露臺的鑄鐵欄杆上,掌中托著一隻泛著瑩光的水晶杯,就那麼隨意地站著。

  不語不動,已著盡風流。

  怎麼有人可以生得這麼好?

  陶然心中暗歎,眉頭卻皺了一皺,眼前這位和她心目中嚴謹樸素的心理醫師形象相去甚遠。

  她向來對皮囊太好——也就是她所謂「相貌超標」的人心中存疑,別家廣告公司招聘客戶代表恨不得都按貂蟬、潘安的水準找,可就她不。她有歪理,人生得太美,相對而言,萬事都來得更加容易,久而久之,比平常人總是差欠一點,欠在努力,欠在珍惜。

  琉璃開始總是笑著罵她酸葡萄心理,後來也招過幾個人人稱豔的女孩子,結果做不上半年,不是被同行挖走做對手,就是被客戶挖走做老婆,培訓費都賺不回來,索性也就認了陶然的歪理。

  直覺上,陶然不怎麼信任這個男模一樣的劉醫生。

  老實說,做男模都超標,這雙眼睛太奪人,觀眾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臉上,誰還顧得上看衣裳。

  可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如何,陶然對琉璃的推薦還是信任度很高的。她按下心中猶疑,對著那身影微微一笑。

  陸浥塵撞上她的視線,邁開長腿走了進來,放下酒杯,禮貌地拉開座椅,也微笑道:「Hi,晚上好。」

  他招呼得倒是神態自若,其實暗地裡在絞盡腦汁地想,她應該叫什麼名字?歐什麼還是婁什麼?對方的突然出現讓他措手不及,系統藍屏,大腦死機。

  還好陶然也沒在意,道了聲謝。

  待她坐下,浥塵略微尷尬地指了指桌上剩下的杯盤:「不好意思,以為你不能來,所以我……」

  陶然趕緊搶過話來:「是我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遲了這麼多,真抱歉。」

  「沒關係,要不要點些什麼?」浥塵一笑,做個手勢喚服務生過來。

  「不,不用。」陶然搖頭,看到桌上的冰桶,略一遲疑,「來杯酒好了。」

  服務生上前斟好酒,退了出去。

  兩人又客氣地互道了幾遍歉意,便再也找不到什麼話頭,雙雙沉默下來。

  平生第一次遭遇相親場面,浥塵難得地在女人面前拘束起來。

  面前的女子低垂雙睫,細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高腳杯上輕輕轉動,像是害羞,又像是在凝神思索著什麼。

  他趁機好奇地打量她。

  她人高挑而清瘦,輕盈俐落,但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偏愛肉感一點的,嬌媚,而且抱起來舒服。

  她穿了一件在他看來介乎於斗篷和口袋中間的衣服,完全看不出身材,所幸有一雙長腿露在外面,線條迷人。五官還算不錯,雖然和高鼻深目的西方美女不能比,但勝在清秀細緻。她的臉色有著不同尋常的白皙,不像妝容,更像一種缺少血色的蒼白。濃密的長髮微微捲曲著,在光影下面顯得柔軟而蓬鬆,自然地披落下來,遮住些許臉頰和額前的……一塊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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